四

    明天是妈妈温玉洁的生日，沈予凡想给妈妈买份生日礼物，所以下班后沈予凡没直接回家，骑女装摩托车绕到公司旁边一家商场买点日用品，家里的保鲜膜快用完了，先买一卷放着备用吧！沈予凡买了保鲜膜后就准备到收银台结帐，不经意看到商场货架上的保健品。对了，给妈妈买盒冰糖燕窝吧！这样名贵的东西沈予凡之前从没买过，一来是因为价格不菲，二是因为她还没意识到可以买冰糖燕窝送给妈妈当作生日礼物。她也听说燕窝是一种不错的补品，真好，就买它好了！

    “小姐你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吗？”一旁的店员察觉到沈予凡一直看着货架上的燕窝，连忙招呼着。

    “我想给我妈妈买点冰糖燕窝，”沈予凡如实交待。

    “小姐您真是孝顺，”说罢，转身从货架上拿来一盒燕窝。“小姐，这个牌子的燕窝卖得不错，原价是499元，现在这个产品打特价才399元，绝对值得买，而且燕窝它本身就是一种具有美容养颜功效的补品……”

    店员的口才不容沈予凡置疑，她从店员的手中接过那盒燕窝端详了一下，这是个大品牌，并且产品的质量一直是有口皆碑的，再说现在还打特价呢！

    沈予凡正思考着，手机响了，是妈妈来电。

    “妈，俊俊回家了么？”

    “晶晶已经把他接回来了，你还没下班吗？”沈玉洁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担心。

    “下班了，正在商场买保鲜膜，一会儿就回去了。”沈予凡的视线没离开过手中的那盒冰糖燕窝。

    “慢点开车啊！”沈玉洁叮嘱。

    “好，拜拜！”

    “我就要这个吧！”挂了电话，沈予凡扫视了货架上其它牌子的冰糖燕窝，转而对店员说。

    “好的。”

    沈予凡提着从商场买回来的东西走进家门。

    “姑姑回来了！”俊俊见沈予凡进门就高兴地对还在厨房里头忙着的奶奶大声叫唤，喊完了眼神就没舍得离开沈予凡手中提着的购物袋。许是刚洗了澡，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姐，回来了？”弟媳项晶晶拿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是啊！”

    项晶晶拿浴巾给俊俊擦拭头上的水滴，沈予凡把购物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一件件整理出来。

    “你怎么一直盯着姑姑呀？”项晶晶笑着看向儿子。沈俊伟看看他妈妈，然后又看向沈予凡。

    “你猜姑姑给你买了什么？”沈予凡神秘地把购物袋藏于身后。

    小家伙想都不用想就说“小熊饼！”

    “如果你猜错了，姑姑就给妈妈吃，不给你吃喽！”沈予凡作势就要将购物袋向项晶晶的方向递过去。

    小家伙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再给你一次机会，姑姑给你买了什么呢？”沈予凡边说边摇晃着手中的购物袋。

    “小熊饼！”看来小家伙还挺有原则的嘛！

    沈予凡慢慢地从购物袋把东西拿出来，还要很慢很慢地揭晓答案。

    “看！”

    看见沈予凡手上那一大盒小熊饼，差点没把小家伙给乐坏。

    沈予凡捏捏小家伙的脸，“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先谢谢姑姑哦！”项晶晶笑着看着她和沈予东的宝贝儿子。

    “谢谢姑姑!”

    “俊俊乖！小熊饼先放好，一会儿吃晚饭，小熊饼明天再吃啊！”

    晚饭之后沈予凡就回房里收拾衣物洗澡，项晶晶也带儿子回房哄他睡觉，只有温玉洁一个人在厅里看电视。沈予凡洗了澡穿着睡衣来到客厅。

    “妈，还没睡呀？”

    “还不困，再看一会儿电视剧。”

    沈予凡在温玉洁身旁的位子坐下，从手里的购物袋取出那盒冰糖燕窝递给她。

    “妈，明天在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盒冰糖燕窝。”

    “这一定很贵吧？”温玉洁看了看精美而有档次的包装盒，又看了看沈予凡。“生日也就那样过了，也没有规定生日一定要收生日礼物的嘛！”

    温玉洁是个勤俭节约的传统妇女，否则当年和沈言明离了婚还背负着40多万巨债的她还怎么把沈予凡和妹妹沈予宁拉扯大？沈家父母离婚那年沈予凡才13岁，妹妹沈予宁才11岁。那时候妈妈温玉洁每天早出晚归，为了沈予凡和沈予宁的学费四处奔波。沈言明倒好，和太太温玉洁离了婚就和他外面的小情人结婚。早前做生意的钱是以太太的名义向亲戚借的，这下他拍拍屁股就走人。温玉洁借的是沈予凡舅舅温凯荣的钱，她们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温凯荣自然不好要求温玉洁还钱，便直接跟妹妹说不用还了，就当作是他投资在沈言明身上做生意失利作罢。即便要还债，那债务人也理应是沈言明。

    温玉洁当时没再说什么，但多年以来她那份对生活的执著却在无声地诉说着她还清债务的决心。沈予凡和妹妹沈予宁由于受到妈妈的影响，在生活中也特别的节约。小小年纪便知道自己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学习更加的努力，成绩每年稳拿第一。而沈予凡这一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是，她在高考志愿上填写了本科院校，并且要考上本科对她来说没想象中那么困难，但她却为了早点毕业，然后工作挣钱，减轻妈妈的负担，最后考了一个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的分数，在等候录取的日子里，她是最后一批被录取上的，而录取她的学校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专院校。温玉洁原本对沈予凡满怀希望，但等结果出来了，温玉洁的头发一夜之间又白了不少。这件事一直是沈予凡埋在心底的一个秘密，她就这样死死地守着这个秘密过日子。

    后悔当初的决定吗？沈予凡不知道，当时的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让妈妈一个人为了还债而累垮。她相信，即便是念了大专，，等毕业找了工作，她靠自己的工资依然可以参加自考，她还是可以继续她的学业，她还是可以圆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出色的辩护律师！事实证明她能做到的不是吗？大学每一年沈予凡都拿奖学金，她在大学期间的学费几乎都是靠奖学金支付的。如今，经过一番努力，她终于到了法律专业毕业论文答辩这个环节，很快她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本科生”了！

    出来工作以后，沈予凡每个月都有给温玉洁家用，但她晓得，妈妈都把钱给攒起来了，一部份作为家用，一部分用以圆她的“还债梦”。沈予凡觉得自己遗传了妈妈这份执著的精神与意念，使她对自己的学业、工作、前程也一样的执著。

    五年前，也就是沈予凡21岁那年，正上大二。有一年放寒假回家过年，她一进家门就看见一个男孩的背影，但没见到妈妈，她还以为自家进贼了。

    “妈！”沈予凡大声唤着温玉洁。那个男孩迅速回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予凡当时抬头呆呆地仰望着眼前这高高瘦瘦的男孩，他的眉目让沈予凡觉得似曾相识，他身上散发着让沈予凡觉得熟悉的气场。真的好像……难道……她不确定……她的呼吸变得紊乱，真的是他吗？沈予凡自问：我希望他是还是希望他不是？四目相对，良久，温玉洁从楼上下来，眼睛是通红的，像哭过。

    “予东，这是你姐姐。”温玉洁的一句没有多大起伏的话却像在沈予凡心间投入了一颗炸弹。真的是他，她的弟弟沈予东！

    沈予凡当时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就像化石一样站着，一动不动，任由从眼睛里冒出的液体断断续续地坠下。

    八年了，分开八年了，这八年里头都发生了什么事呀？沈予凡感慨万千。经过洗礼，沈予东已长成男子汉了，一米八高的个头，沈予凡还要抬头仰望他。那张似乎经历了风霜雨雪的脸竟比她这当姐姐的还成熟！上帝啊！你都对我弟弟做了些什么呀？

    “姐，我回来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沈予凡每次回到家都会这样和妈妈说的话，却惹得她泪水掉得更凶。

    沈予凡慢慢走到沈予东跟前，伸手摸摸他的脸，那轮廓分明的属于成熟男性的脸。

    “回……回来……就好！”沈予凡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话说完整，然后就被弟弟一把搂在怀里，那一年弟弟被父亲沈言明强行带离她们母女三人的场景在沈予凡脑海里激荡，一遍遍地回播，多少个夜晚，沈予凡都做着同样的梦，梦里将他们离别的场景一次次重演，她一次次从梦中哭着醒来，然后拿被子捂住嘴巴，怕哭声会吵醒睡在楼下房间的妈妈。沈予凡紧紧地回抱着沈予东，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一旁的温玉洁也忍不住捂住嘴巴哭起来。

    后来温玉洁告诉沈予凡，原来沈言明因心脏病复发猝死了，他的那个女人也就不再让沈予东住在她家。事实上，沈予东念完高中后就没再上学，工作已有一年多了。工作以后沈予东就没再住进那个女人的家里，而是在公司的宿舍住下。再说那个女人本就不喜欢沈予东，认为他是个拖油瓶，要不是当年沈言明执意要把沈予东带在身边，她才不会同意让他住进她家。

    听了妈妈的话，沈予凡只觉心酸。沈予东才20岁，这是如花一般的年龄，正是年轻人最爱玩、最能玩的年纪，偏偏自己的弟弟却提前步入成熟，在她这个当姐姐的还念大学的时候，他已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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