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青翠而光泽,似琉璃一般的透明。碗的外围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碗中的药汁,映出了秦雪清的影子。秦雪清接过托盘,看着碗中自己的影子,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简单的挽发,不配钗饰,白纱裙轻盈飘逸,没有半点珠光。她低头看着,摇摇曳曳的药汁。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伤心,只是心,有一点揪着,确实很难受。这碗药汁可以要了她的性命,结束了他和她之间那么多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也许他的绝情是应该的,她已经跟他说明了,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的纠缠,确实引出了不必要的麻烦。何必如此呢?就算当年的不待见和今日的狠心,那也不过是同出一辙的戏码,只不过那是一种毅然决然的果断而已,他早就该如此了,早就如此,他们都可以解脱了,不是吗?
她看着眼前的药汁,她想起了那张坚毅的脸。原来只有他一直是果断的,爱就爱了,没有半点犹豫和患得患失,只有他最执迷不悟,为了那桂花树下,那偶然的箫声,他就用尽了一生的时间去聆听。她只是痛心,果然是她消磨了他的一生,她该还他的情债,她又要亏欠永远了。那紫竹箫里的音符,她再也不能,与他附和了。那单薄的箫声,会让他,释怀吗?
她抬头看着眼前人。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恩断义绝?也许他已经后悔当年的挣扎和错失,造就了今日他的苦难。如今他得回了他应得的一切,他也就该想清楚了。这只不过是他年少时候,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此而已。年少时的冲动和迷失,不过在今日的修正之后,走回到正规上,如此而已。
眼泪是不由自主的。那迷蒙的眼睛再也看不清那些影子。喝下这药汁之后,就真的一了百了了。是他和她的,结束。她错估了他可能存在的一点温情,她低估了他今日的绝情。她彻底地输了。但至少,他已经承诺了,可以给她的家人,一点小小的怜悯之心。
秦雪清捧着托盘,她选择了跪下。这也许是他如今心里堂而皇之的想法,像是一种恩赐。至少,他愿意让她保存着还是个完整的身体死去,不会被摘了头颅,或者,烧了尸身。
“谢谢。希望你遵守承诺。”
她没有用敬语。这不知道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挑衅?但是她做了,就没有后悔。
“我还可以请求一件事吗?”
“什么?说吧。”
“成儿呢?你准备把他怎么办?他毕竟是你的亲身孩儿。”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
“他会做回一个普通人,忘了前尘往事。”
“他在哪?”
“在你去过的那个小山村里。他一直都在那里。那个被你们找到的樵夫,就是看守他的人。”
秦雪清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托盘,她看见药汁依然在摇曳,险些溅出碗外。
“原来如此。”
泪痕在脸上,一层层地涂抹。她咬着牙忍着哭声,头痛欲裂。但,很快,就不会痛了。
她放下托盘,端起玉碗。那药汁,有点苦。她一点一点地喝下,看着那黑黝黝的汁水慢慢地减少。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见了桂花,那药汁的苦味被桂花的香味掩盖了。她满耳都是那首曲子。
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