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似乎,真有些意外。比起那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要意外许多。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消息,而是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名副其实的“墙头草”。朱正熙当皇帝的时候,他是闵太后的“马屁精”。后来闵海当政了,他又成了闵海的走狗,专帮闵海铲除不肯服从的朱家族人。他今天竟然会在此出现,即使是想到了“意外”,恐是,还不太贴切。
或者应该完全不用“意外”,而是,意料之中,才对。
秦雪清看着他艰难地跪到地上,手上捧着一个小瓷钵子。等他跪好了姿势,他伸长了手臂,将钵子举过了头顶。
“回皇上,这蝉,奴才已经抓完了,皇上可是,还有其它吩咐?”
他的声音轻得有些过分,音调时高时低,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谄媚。
朱延成装了个奇怪的表情,眼睛顿时,睁得浑圆。他站了起来,接过朱崇理手上的小瓷钵,嘴上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真是难为太叔叔了,太叔叔如此为朕着想,实在让朕,不得不佩服啊。”说着,他将钵子递给了身边的人。“太叔叔如此,叫朕如何过意得去?”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有违圣恩。奴才有幸为皇上办事,那是奴才的荣幸,皇上如此,折杀了奴才了。”朱崇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匍匐下了身子。
“太叔叔何须如此,让晚辈的,都恐忘了辈分了。”朱延成说着,重新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乎趴在了地上的朱崇理了。
“不敢,不敢,奴才怕是,杂事烦扰了皇上,皇上龙体安康,是奴才的福分。”朱崇理一直趴着,头也不抬了。他的头发已经灰白,身子看起来,倒是有些老态龙钟了。
朱延成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趴着不动的朱崇理。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幽幽而出。
“皇叔恐怕,已经混淆不清,亲疏辈分,忠孝仁义,”朱延成拿过刚才的那个小瓷钵。“皇叔可曾想过,寒蝉凄切,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背负责任?”
朱延成走到窗边,将那钵往窗外一摇。那些纷迭而起的黑影,跳跃而出。此起彼伏的蝉声,争先恐后,鸣叫而出。朱延成抓紧了小瓷钵,往地上一甩。一声响亮的碎瓷声,惊断了蝉鸣,有一瞬间的安静,尔后,复又恢复了,那唧唧啾啾的声响。
朱延成走到朱崇理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太叔叔如果真要得到福分,朕到有一个办法,让太叔叔从此可以,心安理得。”朱延成走到秦雪清的面前,像是在,向她示意什么。
秦雪清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朱延成也对着她点了点头。
“不如太叔叔就留在金陵皇陵,为族人守灵,求个心安,添些福分吧。”
背后的朱崇理突然抬起了头,直起了身子。满脸的恐慌。
“如果太叔叔不愿意,那么朕,也不会为难太叔叔的。”
朱延成转过身,背着手,静静地,非常平静地,看着朱崇理。
“朕不会为难太叔叔,太叔叔,也只好自求多福了。”
朱崇理颤抖着双手,抖着身子,复又匍匐在地。
“谢皇上,恩典。”他的语气及其地哀怨,再次站起来的身子,蹒跚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