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来的战报,确定了所有的时局。京城的防守已经一举攻破。喀尔喀人被赶出了辽东漠北。闵海在城破之日只身潜逃,重演了宣泰皇帝失踪的迷局。匡扶之师重入禁城,朱正浩重新掌握了,京畿重地。
京城发回来的战报,此刻就在秦雪清的手上。
“照朱正浩的说法,即是要在城池稳固之后,接承恩皇帝进京的。只是这事实,如今却是时时拖延。从春末到夏初,京城攻破已有时日,如何,至今还未有动作。只是不停地,在回报京城整顿的效果?难道,他还另有图谋不成?”
秦晚舒的话,似乎是在说给秦雪清听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秦雪清一直都没有回应,反而是自说自话的秦晚舒,有些尴尬。
秦雪清合上奏折,非常平常地看了秦晚舒一眼。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迎上了扑面的凉风。
“三哥何必紧张,这豫王说的,是如今长江防汛工程耽搁,自然,不可能一下子,什么事情都安排得了的。”
云淡风轻的话语,并不理会,背后传来的抽气声。
“妹妹倒是镇定。难道真的不怕豫王兵权在手,反过来,将皇帝一军?”
“哥哥似乎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还是,根本哥哥就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惊受怕?”
“小妹说到哪里去了,哥哥是怕,这一将功成万骨枯,到时候,小妹反而会,让别人戏弄了……”
秦雪清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晚舒一眼。
“我倒是不怕他会造反,我只是担心,皇帝是不是还有能力治理天下,仅此而已。”
秦晚舒皱了皱眉头,撇撇嘴。不置可否。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冲进来一个黄色的身影。
那是已经十三岁的朱延成。从那年离开河汉城之后,他就跟着朱正浩,到了这重塞之地向阳城。之后的五年,他就一直在此地。不能算是直接掌政,但是这之后接触的,都是军机要务。在参与决策中,他也得到了锻炼。长大了的孩子,看起来,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他站在秦雪清的身边,至少也要高出他的母亲半个头了。
最初秦雪清看到他时,自是已经感觉到了,在他身上,有那种曾经在朱正熙身上,找不到的气质。即使是他的样子,像极了他的父亲。
朱延成小跑步靠近过来,手里提着一张灰狐狸皮。
“母后,这是今天在后山猎到的。”他抹了一把头上汗湿的发线,猛灌了一杯水之后,终于平缓了声调。“这是儿臣在山上找到的狐狸洞,已经一举,将它们都铲除了。”
秦雪清摸摸那张狐狸皮,那柔软的皮质和毛发,自然有舒适的感觉。她接过狐狸皮,放在桌面,轻轻地抚摸。她的微笑有些微妙,摸着毛皮的手,也时缓时快。
“成儿,你去了狐狸洞,可看到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小狐狸?”
“当然。”
“你可知,现在的季节,正是动物繁衍的时节,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于残忍了?”
朱延成勾起了嘴角,继续灌下了一杯水。
“母后此言差矣。物竞天择,即使今天,朕不去抓它,那些比它强大的动物,自然也会成为它的劫数。朕有本事抓到它,那是朕比它强大,有足够能力可以让它毁灭。朕不过是,遵循了自然的平等法则。再说,它的那窝小狐狸,朕已经要人收养起,它既然连自身都难保,又奈何得了别人,对它或者它的那群孩子的摆布?”
朱延成说话的时候,坦诚了然于表。
说话间,霍三山从门外进来。
“回皇上,娘娘,京城的奏报。”
秦雪清接过,翻看了一眼。她递给了朱延成。朱延成一手接过,却并不翻看。
“母后如今,还需看大师傅的奏折吗?”他突然轻笑一声。“豫王是朕的大师傅,有朕的大师傅在安顿京城的一切,自然无需朕和母后操心。事成之后,即是朕主政还朝之日。其他的问题,大师傅自然可以解决。朕对大师傅,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的。”
所有人都很安静地,听着朱延成平静的话语。
“难道你都不怕……”秦晚舒还没说出大意,就被朱延成打断。
“三舅舅,这朝政之事,自有人处理。不劳舅舅费心。”
秦晚舒闭上了嘴,有些无可奈何。
“母后,这喀尔喀人只是回了关外,并不是消声灭迹,只要他们还在,你难道还用害怕,谁会在这时候出现异心?母后难道不知道,京城的位置,可是比我们的向阳城,还要险要的。如果有战情发生,是哪边,最不利?”
“如果朕是大师傅,断不会在此时,做这等腹背受敌的举动的。”
秦雪清看着朱延成,似乎难以想象,这么平静而精确的话,会出自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口中。
或者,朱正浩真的,将朱延成,和他的父亲,完全分离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