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他秦首辅派人去把那喀尔喀人强占的草地要回来,他倒好,把朕的土地,当人情给送人了。还要来个先斩后奏,让朕无法反悔。”朱正熙说完,重重地垂击了身边的桌子,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秦雪清吓了一跳,冯征和张德海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张望了一下,又静静地退回。
心头快速地回想着皇帝的话,他说的喀尔喀人,定是那东北面的喀尔喀族人了。喀尔喀人长年以游牧为生,草地对他们来说,就象生命一样重要。现在又是草儿生长的旺季,自是想要多些草地来饲养牛羊了。
“皇上,想必秦大人……自是有道理的。皇上可有详细询问了?”虽然这样的话于事无补,但总能缓和些的。
“你是怀疑朕在断章取义?”朱正熙转过身来,眼神阴冷。“朕之前接到崔胜杰在乌兰的奏报,说那喀尔喀人在三月底,就已经侵入到乌兰的边郊,占了大片土地放牧,扰乱了那边居民的日常生产,朕要那秦首辅派人去谈判,没曾想,到最后,那秦首辅倒给朕拟了个和约回来,要朕点头答应让喀尔喀人继续在那里放牧。”朱正熙眼神一凛,“那跟朕当初的意图,相去甚远。”
朱正熙已经走回座上坐下,他停止了说话,但那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中,依然清晰。
“朕要的不是和约,是要臣服。”朱正熙深吸了口气。手轻靠在扶手上,状是悠闲,但泛着冷意的眼睛却睨着秦雪清。“秦首辅他,是故意在曲解朕的用意。”
秦雪清无言,摒住呼吸,两手绞着衣袖。
一片沉静。这殿内,总也这么闷热。热得人透不过气来。
张德海轻轻地走了进来。
“皇上,晚膳准备好了。”
朱正熙站起身,走到秦雪清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起驾,回乾清宫。”说着,人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等秦雪清转过头的时候,凤仪殿外,只剩那长长的背影。
晚膳秦雪清用得很少,这样闷的天气,人的胃口本身就不好,加上心神不宁,就更食不下咽了。
桌上的灯火闪了一下,小喜子进来添了些灯油,屋里一下亮了起来。秦雪清有些不适应,连忙用手挡住光线。透过指缝看着那黄色的光亮,那光亮,显得柔弱。
夹缝中的生存,毕竟不好过。
皇帝和父亲,到底谁是谁非?皇帝年少气盛,自是事事要强,遇事自会得理不饶人,父亲多年重责在身,对朝政之事,总也是经验老到,但现在年纪大了,也难免要退而求其次,明哲保身。她只是个女子,本就不该过问政事。皇帝会以此来迁怒于她,想必,也是气急了。
这样的风波,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这以后,还要如何去调解这些风波?
或许皇帝真要后悔了,有了她这个皇后夹在中间,事情就更难办。也难怪他当初要如此的抗拒。
秦雪清拿起银针,轻轻地撩拨了下灯心,灯火嘶地一声,光线又亮了。
“娘娘,夜深了。”翠菊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件披风,轻轻地披在秦雪清的身上。
秦雪清回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银针。
“安置吧。”
翠菊有些迟疑。
“娘娘,要不要叫小喜子去乾清宫看看,问问张总管……”翠菊停歇了一下。“皇上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有吩咐奴婢,要奴婢回了娘娘,今晚,要娘娘等着……”
“皇上可有派人来传话?”
“回娘娘,没有。”
秦雪清走到床边。望着自己在床上的影子。这屋里,也只有影子,最生动了。
“把那灯留着,你下去吧。”
“是。”翠菊走了出去,轻轻掩上门。
等着,等着,有多少个夜晚她就是这样等着他,但是他都没有来。
秦雪清走到窗边,打开窗扇。天气热了,连那风吹来,都透着一股热气。风吹进屋,灯火扑闪了一下。
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坐下。坐不住,站起身,走到檀木柜前,打开抽屉,取出玉箫。
那块“清”字玉佩,和这箫是同样的青玉。挂上,轻轻吹奏的时候,那玉佩,似乎总是有隐约的回音。
醉透香浓斗帐,灯深月浅回廊。当时背面两伥伥,何况临风怀想。舞柳经春只瘦,游丝到地能长。鸳鸯半调已无肠,忍把么弦再上。(李之仪)
西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