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第211章 番外 隐士节操4

    四方隐士望着酒坛出神半晌，昂首饮掉坛中的美酒，面上却似饮了雨落的眼泪般苦涩：“我这藏了几百年的萱澜玉酿，本是存着给雨落出嫁时喝的……她十六岁时，我哥嫂双亡，她来到我家，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已发誓要给她幸福……可时至今日……这酒却成了一坛笑话……”

    玄天惨笑道：“雨落姑娘似乎早已打定主意伴在您的身边。男人的狠，是对别人的；女人的狠，却敢赌上自己。所以男人耗不过女人，从开始就注定会输的。难道为了和她长相厮守，才是您辞去前朝右丞重任的原因？”

    隐士慌忙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和她是叔侄，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我怎么能辜负雨落对我的尊孝之情，做出这等悖天泯德之事！我是因不忍看到帝王道沦，民不聊生的惨状，更无法倒行逆施，助纣为虐，才带着雨落避祸至此的……看到你，才让我真正确信，一千八百年的龙华帝位终究道沦了。能化解这道沦的危机，还是任由你们新帝新君登位，就要看龙华帝怀涛的造化了。”

    玄天半晌叹道：“我不在乎谁登帝位，只在乎怎样把狄丝救活。你既然和雨落姑娘相对了几百年，也该知道，若是世上的人只爱该爱之人，又怎会生出这许多的不舍？”

    隐士深深道：“我不给你解惑，也是不想看到这世上再多一个人陷入情义忠信的两难之境。”

    玄天起身问：“前辈这是何解？前辈口口声声说着游戏人生，讲着仁义道德，任凭你有揽星摘月的英才，还不是躲在这里深陷其中?或许你不敢为自己的爱争个未来，但是凭什么斩断别人的希望？”

    隐士倒进草地，仰望无极星空道：“你说的是，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你？我十岁殿试，十二岁拜大学士，十五岁封右丞，任凭一百年如何风生水起，谁想到会在这里了却余生？如今紫薇高照，新帝已出，四方星动，很快就会有一场天地色变的浩劫。你们这四神兽都带着各自的伤痛，各自的心结，该如何才能辅佐这未经世事的女帝面对她的浩劫？”

    玄天脱口而出道：“我才不管她的浩劫，我只要狄斯能再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隐士笑道：“所以，你才毫不犹豫地画出那幅最后的壁画……其实答案，早已在你心中，又何必来问我？”

    大地呼风已歇，沧凉的石壁上，绘着一幅崭新的壁画。年轻的帝王割下自己的血肉，喂食病卧的神妃。

    隐士道：“帝王三道，人地天成，凭心契达成至高天道之帝王，自能通灵悟道，有回天救神之血，要让狄斯起死回生亦非难事……”没等他说完，玄天已飞身跃入回程的归途。

    隐士望着玄天远去的身影，在空茫中低声自语：“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当女帝开启天道之时，你们之间的心契深入骨髓，届时她的剥肉赐血之痛，在你心上又会痛得岂止万倍……如此悖天而为，你将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以你的才华也应知道，别人道那女帝是天煞孤星，实则是万年一遇的杀破狼，这大起大落的帝王，或一朝称帝，万人敬仰，或铩羽为寇，万劫不复，连老夫都难看透……”

    夜色虫鸣中，玄天听不到四方隐士的低语，自顾自欣喜地奔向他希冀的归途，冥蛇忽从天际闪入玄天的怀中，消失在他的胸前。他仿佛被万箭穿心，捂着胸口顿住脚步，沉沉跪在地上喘息。

    一个三岁小女孩哭泣的面容展在玄天的脑际，她被一个腌臜的男人拖着行过车水马龙的街市，冥蛇摆动硕长的巨尾，将那男人推向疾驶的卡车，当场毙命。失控的卡车向女孩迎头撞来，满脸四溅着死者鲜血的女孩木然呆立，却被无形的冥蛇盘绕身体。卡车被看不见的冥蛇撞出一个大洞，身不由己地改变方向，撞倒路边的灯柱。灯柱砸向女孩，又被冥蛇甩起巨尾挡开，麻花般扭曲着甩入车流。

    “妈……妈……”女孩终于回过神来，在鲜血淋漓的混乱街市哭叫。遍地伤亡的残骸中，女孩却毫发无伤。

    玄天被动地看着一切，冥蛇护主时带来的伤痛一波波袭来，猛烈地吞噬他的精魂。他任凭自己喉间喷涌出热血，仍然颤抖着笑，低吼着自语：“主上，冥蛇已凭玄武的精魂擅自开始了保护你的使命。你放心，我会不惜生命来换取你的平安。待你有力量接受我心契的一天，才是我和狄斯重逢的开始。”

    血，暖而粘腻，从他的唇角缓缓流淌，胸膛只剩下虚空的冷。就像狄丝离去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