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关皇权,不论是朝代更换亦或是帝位禅让,身处其中的人不论是有心争夺或者无意其中,谁都无法避免那些总会到来的一切。
更何况,东临瑞知道,他的皇兄本非善人。
在钱学修的书房里,东临瑞双手负在身后,寒风从窗缝里进入,灯火恍惚明灭,一如此刻他的心情。
钱学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旦太子继位,以他一贯的处事方式,东临瑞不可能独善其身,无论他在怎样掩盖锋芒,年幼时的出色表现足以成为他必须死的理由。
小多与他在一起,不可能有任何安心日子可过。
要么颠沛流离,要么共赴黄泉。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想看见,三年前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只要东临瑞离开这里,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小镇里的天真少女。
“老丞相,那你可知,这三年来,夜南谨的人一直就在小多的身边。”许久,东临瑞开口。
“知道。”钱学修的声音干涩,若非因为那些暗中的人在保护,小多不可能过得如此自在,他安排的人终究只挡得了明面上的人。
“那为何你能允许他的存在却不能正视这一切?”东临瑞转身,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他想好了出路,但凡会带给小多任何危险的事他都不会去做。
“夜皇子只是个质子……”钱学修苦笑。
“大人又何必自欺欺人?若他只是一个毫无建树的质子,在那样的环境下,他又怎么会有能力在小多身边安排人手?”东临瑞的声音并不逼人,但钱学修在这样的言语下却身体微颤。
是啊,钱学修苦笑,三年前圣上虽然放过了小多,可是他知道,皇位上的疑心是早已渗入骨髓的蛊,不会因为小多变得懵懂而就此散去,小多当初的锋芒太过犀利,若是加上了夜南谨,那就是可以颠覆东望的力量。
那纸约定太过单薄,一旦圣上身死,而夜南谨又做出任何举措,他安排的后招就会被触发,那时的小多一样必须死。
可是他终究只是个父亲,他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双女儿能够无忧的过完这一辈子,他的期望真的很简单------如果夜南谨只是一个普通的质子,只要他是一个普通的质子,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可是夜南谨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的质子?在圣上将他周遭的一切尽数掌握在手中的时候,他依旧有能力在离京都这么遥远的荣城关注小多的一切。
“老丞相,让我试试吧。”东临瑞的声音打破那片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
“殿下。”钱学修那张不算年老的脸庞在黑暗模糊的书房里却像是老去了数十年,连着声音都变得苍老:“如果……如果三年前殿下也在场的话,也许今日殿下就不会这般自信了……”
东临瑞抿紧唇,长袖内的双拳紧握,那一直是他不能言说的一个伤口,若是三年前他在小多的身边,也许……
“殿下您知道一个人可以绝望到什么地步吗?”钱学修的声音模糊:“那么骄傲的一个孩子却那么绝望,殿下,那日小多所受的苦老臣再也无力承受第二次。”
“我答应你,绝不会再让小多受苦。”东临瑞异常坚定。
“殿下能以什么保证?”钱学修问。
东临瑞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望向少女休息的地方道:“就凭父皇驾崩之后世上再无东临瑞此人。”
自古天家多薄情,在三皇子能如此冷漠的对待圣上的生死的时候钱学修再一次体会到了那份领悟,那么,他对小多如此,又是希望能得到什么?
“恕老臣直言,殿下,就算老臣将小多交给您,如今您又能从小多身上得到些什么?”钱学修终是问出了口。
东临瑞闻言,嘴角却渐渐起了笑意:“就是因为不能得到什么所以我才更在乎,老丞相,你可懂?”
他要的和夜南谨要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