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皇帝

    小中午，皇宫，我，皇帝。

    “茶。”这是皇帝在支使本君。

    我拎着茶壶一脸阴郁的，粗鲁的，带着厌烦的目光将茶水倒进皇帝的杯子。

    皇帝在看书，一本无关政事的书。

    “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太监。”皇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哦。”

    其实我觉得忒讨厌,他也是我见过在我面前最大胆的人！

    “小冬子呢？”

    “被总管换走了，你也看到了，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我。”

    皇帝诧异地抬头看我，皱纹满布的脸上带着探究。许久，他说：“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奴才。”皇帝这种工作，向来属于养尊处优的类别，自然不曾受过今日这般待遇。皇帝皱了皱眉，使得本就皱纹满布的面上，更加的沟壑深深。

    我伸手挠挠背后，太监衣裳实在让我憋屈不已，若是让白泽那个混蛋小子看到，又要嘲笑一番我一番了。我这样想着，却忘记了白泽那个混蛋小子身上长满了眼睛，能够观测万物，我这番憋屈的模样，他自然能够看到。

    “哟，奴才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小小的侍茶小太监，指不定哪一日皇帝陛下您便砍了我这颗项上人头！”我边挠着痒痒便回答皇帝的话。

    想来皇帝不曾受过这番待遇，如今忽然遇上一个不恭不敬胆大妄为的小太监，竟然觉得十分有趣，也实在生不出要砍了我脑袋的心。

    “哈哈！你这脑袋还算安稳，不过朕也瞧不出你害怕朕。”皇帝的眉头渐渐舒开，大笑道。就是这般爽朗的笑声，使我想到了几十年前，当老皇帝还是小皇帝的时候。想到当年他英姿勃发的模样，冷情冷心的模样。却在想到他处死阿九的事件时，对他好感全无！

    我继续挠背，实在讨厌太监一身衣裳，该死的蓝色儿，果然还是皇帝的龙袍好看！我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并非我怕皇帝，只是懒得惹一身的腥罢了。

    “奴才我的脑袋自然很是安稳，司命说我这个身子是长命百岁的命格！”我不自觉泄漏了一些天机，然而坐在案几边的老皇帝却并不曾发觉。只是抬头看我，说了句：“从前有个术士也算过朕的命，他说朕也是长命百岁。”

    大抵凡间的术士是不能算出皇帝真实壽元的，与其说不能算出，不如说是不敢。假设术士掐指一算，算出皇帝命不久矣，再如实相告，那么命不久矣的，除了皇帝，便是术士了。

    “罢了，传膳吧！”皇帝朝我吩咐道。

    这样算着，也是中午了，皇帝的肚子应该同我的肚子一般饿得咕咕叫了。于是我去找传膳太监传膳，看着一盘盘被太监宫女端进来的菜品，我竟然口水直流！这实在有损本君的面子！

    传膳的太监挨个儿进门，最后一个，竟然便是阿九转世，那个瘦小的小冬子。

    我能看见小冬子进门，皇帝自然也能看见。当下一双老眼便将小冬子紧紧盯住，小冬子察觉到皇帝的注视，一个哆嗦便将手中一盘上好的糕点打翻在地。随着他手中的糕点落地，挨地还有他的额头，只见小冬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请求皇帝原谅，不要砍了他脑袋！

    “可惜了这一盘上好的桂花糕！”我瘪嘴感叹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因为打翻了一盘桂花糕而发怒的皇帝也是可耻的。

    皇帝满布皱纹的面皮抽得厉害，倒是他身后盘起身子的护龙惊吓得厉害。作为一条护龙，本职工作便是守护皇帝，然而本君想，即便我今次一拳结果了皇帝性命，那条小龙也是不敢说些什么的。有时候权力同地位的好处就在这里。

    “还不滚！”皇帝朝着小冬子怒道。

    其实今次换了别的太监，怕是早就一颗人头被人当球踢了。然而对象是小冬子，严格说是与先皇后长得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冬子。我时常想为何皇帝不怀疑小冬子是先皇后的遗腹子或是私生子之类的？

    “你觉得朕很凶？”皇帝瞧着站得远远的本君。本君不觉得你凶，本君只是想混出去安慰安慰小冬子。

    “这个，奴才不敢，只觉得陛下您威严非凡。”司命说皇帝大都爱听恭维之词，若是我惹恼了皇帝，便恭维几句，凭着虚妄帝君的气运也该相安无事！

    “罢了，你也出去吧！”皇帝摇头道，他身后的护龙亦抱拳相送。我瞧瞧护龙狗腿的模样，又瞧瞧皇帝的老脸，当下便在心里笑得灿烂。本君英明神武，果然是一位受龙爱戴的帝君。

    我如蒙大赦般快步走出，远远便瞧见小冬子瘦弱的背影，似乎埋着脑袋在抽泣。

    小冬子一颗弱小的心灵，受到了莫大打击。时运不济成了太监也就罢了，本想着努力工作，却偏偏长得同先皇后模样九分相似。惹恼了皇帝不说，怕是时间久了，一条小命都保将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