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多少相思碎（二）

  依依眼中一热，心里只是说不出的不安，可她极力自持，点点头，冲他嫣然一笑。

    西窗外是一壁墨色的夜，几点晃动的红芒如璀璨的宝石，连绵点缀在寂静的庭院中，却原来是廊下一排宫灯随风摇曳。热菜陆续端上桌来，食色动人的官府菜，每一道，皆是精致到了极点，让人不忍动箸。

    叶伟峰劝他们趁热吃菜：“这家店的位子可不好订，听说预约客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因为老板规定，每天只接一批客人，只烧一桌菜，哪怕今天这桌只有一个人，也不允许再接别的客人了。好在这儿的老板和我也算是旧相识，肯卖几分薄面给我，不然今天可吃不到这些。”

    韩妈妈是何等聪慧之人，她听叶伟峰如是说，自然明白他所喻为何，可她只不动声色地澹然一笑，牵动眼角深刻的细纹，却并不显苍老，反倒更添亲善：“这都是托了叶区长和夫人的福，我们今天可真是有福了。”说罢，她举起酒杯，拉着韩爸爸和韩学谦一同起身敬叶伟峰：“我们先干为敬。”

    叶伟峰倒给面子，仰头一口喝光了杯中酒，而他的面色仍然沉寂如水，连说话的声音亦是全无起伏：“也不至于是托了我的福，只是你刚才有句话说得没错，今天大家都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来的。”他不着痕迹地瞥了韩学谦一眼，沉沉的目光里已带了几分犀利。又说：“不过你可能有点误会，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我其实并不赞成他们在一起。”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空气里仿佛凝了胶，浓稠得让人无法呼吸。依依才刚夹起一筷子糖藕片，手一抖便砸落在碗里的白瓷调羹上，只听得“铛——”一声，格外刺耳。她怯怯地唤了声“爸”，可叶伟峰根本不理他，只靠在椅背上注视着韩妈妈。

    韩妈妈的脸上瞬息闪过一丝错愕，她放下筷子，嘴角依然含着几分笑意：“做父亲的舍不得女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们也都能理解。可孩子们大了，感情的事，我想还是由着他们自己做主的好。而且据我所知，这两个小的感情很好，依依这女孩子，人漂亮又懂事，我和他爸爸看着也都很喜欢，如果她能做我们家儿媳妇，也是我们的福气。”

    叶伟峰冷漠地摇了摇头：“他们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当然一门心思只知道情情爱爱，我们做大人的，就该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们正确的引导，不能样样事情都由着他们性子胡来。”

    韩爸爸一仰脖子喝尽杯中酒，柔滑的液体顺喉而下，却泛出阵阵涩意，连他的声音亦是酸涩的：“叶区长，你就直说了吧！你是不是觉着我们家小子高攀了你家闺女？”他的手紧紧捏着空酒杯，捏得指甲都泛出了白。

    叶伟峰挑眉反问：“难道不是吗？”

    韩爸爸瞥了韩学谦一眼，见他把头埋得低低的，心中到底不忍，他竭力压下满腔的憋闷，挺直了背，道：“不错，我们家是高攀了，可这也是因为两个孩子有感情不是吗？我儿子，别的我不敢说，只有一点，他绝不是什么吃软饭的主，他对你女儿那当真是一片真心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女儿自己，韩学谦对她到底上不上心？”

    “爸，学谦对我真的很好，我们……”

    “没上钩的鱼自然是要用鱼饵来引的，你见过给上钩的鱼儿喂食的人吗？你我都是男人，这一点，就是我不说你也明白。”叶伟峰对依依的话充耳不闻，只对着韩爸爸道：“别的倒还是其次，就她——”叶伟峰指着依依，“就她一个月的工资，你儿子就要挣个大半年，就这样的，他拿什么来养活我女儿？她从小到大，我们家就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让她操过心，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等到他们为了那点生活开销的小钱而吵架的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