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猩红的舌。依依和杨烨帆一左一右扶着韩学谦,终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房门前,杨烨帆把门卡递给她:“你来开门。”
房门应声而开,依依迅速将门卡插入电源插口,暖暖一室光晕瞬时倾泻满地。他们合力将韩学谦扶到里间的大床上躺下,房间里有连体浴室,依依进去拧了把热毛巾出来递给杨烨帆,杨烨帆接过毛巾,却并不急着替韩学谦擦,只是背对着她站在床边,他面前是一溜落地大玻璃窗,窗外,岑寂的黑夜似被泼了墨的宣纸,暗沉无边的黑却恰好将他俊逸挺拔的五官轮廓掩映在玻璃窗上,只是隔着房内浅淡昏晦的灯光,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四周静得出奇,床上韩学谦的呼吸粗喘浓重,此刻听来,急如鼓拍,一下一下敲入依依心间,震得她胸口发颤。
良久,方听杨烨帆说:“你走吧,今天的事我是不会告诉学谦的,往后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说得淡然,却又分明是毫无转圜的命令。他那投射在玻璃窗上的脸平静无澜,甚至连薄唇都是紧闭的,让人不禁怀疑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依依的错觉罢了。可依依知道,那分明是真的。
她茫然地望向玻璃窗,却见他也正隔着窗子紧紧迫视住自己,他头顶有盏小小的灯,幽幽一束橙黄打在玻璃上,反射而出的光点恰巧落入他湛黑的眸间,掀起细碎的泠泠波光恍若嵌入黑丝绒布里的银钉,颗颗钉满她的心。
依依动了动唇角,终究只是无言。
她转身拿起自己的手袋便朝门外走去,行至转角,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隔着杨烨帆高大的身形,只余床上一角狭窄的黑影,仿佛电影镜头里的取景。他正面朝门口歪在床角,整个人几乎是蜷缩着的,他还穿着那件黑色西装,左胸那朵胸花被他压成了扁扁的形状,领带不知何时已被他随手扯掉,胡乱耷拉在床沿,白色衬衫的领口一直开到胸前,隐约露出了黝黑坚实的肌肉。他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极力忍耐着某种痛苦,丰厚的嘴唇不断翕张闭合,仿佛急切的诉说,却到底不过一串呢喃滑落唇际,甚至连一丝响动都不留。
他的唇长得很好看,是那种饱满且棱角清晰的丰厚。常听人说男子唇厚重情义,薄唇男子多薄悻,以前她每每这样讲给他听,他听完后总是笑得很得意,然后说:“所以我才爱你爱得这样深呀。”再然后,他便会吻她,用他那丰厚柔软的唇摩挲探索,那样温柔,那样怜惜,却是她今生再也无法触及的美梦。
既然放手,便再不能懊悔,既然离开,便再不能回头。最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往后此生,足矣。
她终于还是走掉了,悄无声息的,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房门关上的咔嚓声虽然轻微,可到底还是惊动了床上的韩学谦,他翻了个身,那原本轻轻搭在他身上的被褥顺势被他卷入怀中,不过片刻,他又再度混沌睡去,纠结的眉心预示着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忽而咕哝了句什么,声音虽然含混轻微,杨烨帆却当即变了脸色,因为他清楚地听到,韩学谦口口声声唤着的,却是叶怜依的名字,哪怕已然醉得不省人事,有些人,有些事,怕是今生都放不下的。
杨烨帆就这样立在床边,定定地望着他越发瘦削的背影出神,须臾又转头望向适才依依离去的方向,除却紧闭的门,没有留下半点她的痕迹。冷冽的眸心终究渐渐融化,湛黑的瞳仁里,唯有悲悯交互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