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帝八百里加急连传两信到上亥,最先受到的竟是后写的那封。
宁珂拆着信,有些奇怪道,“只听到书房里摔碎茶杯的声音,我还想,这杜长青为什么和孙义允的癖好一模一样。然后那两个侍女就走了……再然后,我猜测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带了几分悻悻,展开了昭和帝快马加鞭送来的邸报。
“……一点都不好玩。”
宁珂这句话让容楚噎在了那里,准备拍上宁珂肩头的手有些懊丧的摸在了自己鼻尖。事发紧急,她居然用一句不好玩概括而过,她的心中永远都有着琐碎玩意的一席之地,而在这些干系着皇权生死的事上,她一样可以淡然处之。
这个女子,自出了玉章宫,当真是历练的愈发的出挑了。
想起玉章宫,不由得便想起从玉章宫逃走的苏彦,想着这么久了她的消息还没一点着落,心便悬在了半空。
正想着,宁珂看完了第一封邸报,说的是六部的大换血,趁着几位实权较大的皇子都被派遣在外,六部的人大多换了一遍,而且,都是春闱中新选的人才。
为了防止结党营私之事的发生,昭和帝竟然破例,把此次参加春闱的才子们都收为自己的门生。
北周开国以来,这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暗暗咂舌,在心内感慨昭和帝不愧是骁勇善战之人,后半生虽远离戎马,可这凌厉的性子,根本没有改变。做起事来猝不及防,似在人意料之外,然而仔细想想,却又合乎情理之中。
手便按上了第二份邸报。
还未来得及抽出来,便听见门被碰的一声撞开,紫练气喘吁吁,顾不上行礼便道,“杜氏祠堂被炸啦!”
宁珂心中一惊,上亥民风淳朴,祠堂更为各大家族重中之重,祠堂被毁,杜长青身为族长难辞其咎,然而又想到孙义允生硬的笑脸,忽然便觉得一定是孙义允做了手脚。
于是拉了容楚急急忙忙的便跑了出去。
杜氏祠堂已被夷为废墟,拦腰炸开的黑色牌位躺在那凌乱的砖瓦之中,显出几分滑稽几分沧桑。世事易变,向来被杜长青奉若珍宝的杜氏一族为官录,此刻也被风掀开了烧焦的书页,暴露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之下。
杜长青一夜之间仿若老了十几岁,发顶不知何时多出了那许多的斑白,若非是周围有人拼命拉住,必会一头撞在那幸存的、雕了麒麟神兽的红柱之上。
“杜氏祠堂被毁……我杜长青,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嗓音嘶哑,双目通红,与前几次宁珂见到的男子,截然两人。
容楚握住宁珂的手,低声道,“你别过去。”
随即分开人群,面色沉着,拨开那两个钳制住杜长青的人的手,冷声道,“既无颜面对祖宗,何不去死?”
不等杜长青反应过来,又道,“杜氏祠堂被毁,你,身为杜氏族长,首当其冲!”
几句话说的凌厉,又不给杜长青留一丝一毫的余地,杜长青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并不十分好看,双手没了那两个人的钳制,软塌塌的垂下来,抬头看了看容楚,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容楚面前,看了看被毁的杜氏祠堂,又看了看容楚,却终是选择了缄口不言。
容楚垂了眸,笑意凉凉,“杜长青,你别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惹来了这滔天大祸吧。”
围观的人愈发的多了起来,宁珂抱着星轨,心中忽然一惊,总觉得要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想起那夜做的那个梦,好好的贪狼星忽然从天际划过坠落在地,预示了什么她不得而知,然而这围上来的人越多就越是让她无法安下心来。
人多是非多。
既然孙义允可以派人在码头引燃炸药,也可以趁着月色炸了杜氏祠堂,难保现在不作出什么事情来。
想了想,对着紫练低声道,“去打开上亥城东的粮仓,然后在百姓间散布孙义允开仓放粮的消息。”随即又道,“不要趁乱,哪里人多,你便在哪里安置几个暗卫。”
紫练会意,明白了宁珂这是“围点打援”的做法,于是拉来一匹马便奔向了城东的粮仓。
待听见紫练布置下去的人开始了动作后,宁珂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觉得胸口一闷,额角内似有千万把尖刀要穿破皮肉,就连呼吸也开始粘滞起来,踉踉跄跄几步走向容楚,勉强扯起一个笑脸,“我要晕了……”
一瞬间翻覆的天地中,只看见容楚眸色薄凉,猛地扑了过来……
“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