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弓,那枚萃毒的弓矢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发she。我站在门边,静静等待着。
脚步声和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外,从这声音里我可以确定亲王和公爵正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名士兵,士兵的数量可能还比我预计的要少。
我感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亲王现在就在离我不到两步的距离,我拉开门就可以看到他。但是我等待着更稳妥的时机的到来。
亲王和公爵已经走过了书房,那几名守卫正跟在他们后面。我行动的时机就要来了。
过去了两个人。
然后又是两个人。
接着是最后面的人。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这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亲王身后只有五名士兵。
再等几秒钟,等到最后这个人的脚步声过去,我就拉开这扇门走出去。
我深呼吸了两次,然后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脚步声停在了书房门外。然后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我瞬间缩回了手,另一只手上全是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十字弓。
冷静。我告诉自己。
“斯科特,我们该走了。快点跟上。”门外的士兵说道。
我这时才意识到本该在外面的第六名士兵现在就躺在我身后,颈上插着一柄匕首。
“斯科特?”门外的士兵更大声地喊了一句。
我可以肯定两秒钟之后他就会推门进来。我左手拿过十字弓,右手从腰后抽出了第二柄萃毒匕首,站到了门后。
“怎么回事,布特?”我听到十步外的走廊上,麦基兰伦亲王回头询问的声音。
“殿下,斯科特可能在书房里睡着了。”门被推开了,那名叫布特的守卫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你这混球要把我们害惨了……”
然后他看到了书架旁的尸体。
这个海岸城守卫的反应非常快,他只愣了半秒就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剑柄,同时想要大声呼喊。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我。
他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剑柄,并且下意识地作出了向后退的动作。而我等的就是他后退的这个动作。
我飞快地抬起手,把匕首从正面刺进他的喉咙里,抬腿一蹬把他蹬出了门外,还没等他撞到外面走廊的墙,我就已经双手持着十字弓侧身闪出书房的门口,正对着亲王所在的方向,从这名守卫推门到我冲出书房,这过程还不到两秒。麦基兰伦亲王、克瑞伐公爵和其他四名海岸城守卫都回身惊愕地看着这边。
亲王就站在走廊的正zhong yang,离我不到十步的地方,我们中间的那四名守卫根本没有挡住我的she击轨迹,亲王身前可以说是毫无遮拦。
我举起十字弓,用一次心跳的时间瞄准。
再见了,篡位者。
我扣动了扳机。
在这个距离上,我根本不可能she偏,那弓矢毫无疑问将会jing确地钉入亲王的胸口,而上面涂抹着的毒药将会让他在数秒内毙命。
他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到我she出那支弓矢的那一瞬间为止,我的一切行动都是成功的。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了。
那支弓矢本该jing确地钉入亲王胸口,就像黑特拉袭击者的箭矢钉入克里昂三世的胸口一样。但是在那致命的弓矢即将命中目标之际,麦基兰伦亲王的身体周围突然闪现出紫红se的光芒,那光芒一瞬即逝,而那支弓矢也像是被那道光挡住一样,停止了前进的势头,然后掉落在地上。
我望着地上那支弓矢,一时间惊愕地呆在了那里,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刺客!”
“保护亲王!”
我看到麦基兰伦亲王的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然后那四名守卫就把亲王保护在了身后。走廊的那一头瞬间出现了十多名海岸城守卫,朝这里冲来。
亲王在几秒内已经被守卫们簇拥着护送走了,至少有十五名海岸城守卫手持长剑封住了走廊。
“该死的,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走不了!赶紧逼上去,别让他装填第二发!”
“尽量抓活的!”
“放下十字弓!你根本没有机会从这儿出去!把武器放下!”
这些jing锐的士兵小心地向我逼近。
我退入书房内,关上房门,抽出短剑横插在双扇木门的两个门把手上,然后走到书房的那面墙面前。
“以吾之血,验吾之诚。”
墙无声滑开。我立刻走进密道,几秒后,石墙自动合上,黑暗再次将我完全包围。几乎是同时,我听到外面海岸城守卫们开始撞击书房的双扇门。那把短剑和门的质量都非常好,他们得花好一阵功夫才能把门给撞开。
我走下石阶,回到下面的密道中。我摘下蒙脸的黑布,长吁了一口气,把十字弓放到地上,然后靠着墙坐下,静静地听着上面走廊里那些守卫们的叫喊和撞门的声音。
不得不承认,我这次刺杀是失败了。虽然我没有犯什么错误,即使行动有些鲁莽,但每一步都基本是顺利的,没有失误。而这就是很让我郁闷的地方。我已经成功潜入到了如此接近麦基兰伦亲王的地方,在他守卫十分薄弱的时刻,突然出现发动致命一击,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最近我碰上了太多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而就在刚才我碰上了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理解的事。我明明she中了他,或者说,那支弓矢明明就是冲而去的。但他此刻依然安然无恙,而那支弓矢正静静地躺在我头顶上方的地板上。
我不明白那道紫红se的闪光意味着什么,是某种魔法屏障吗?那我对魔法并不是一无所知,我在十五岁时就接受过全面的魔法辨识训练。一位带着面具的法师为我展示了如今人类法师所掌握的绝大多数魔法,总数不到一百种。其中防护xing的魔法更是少之又少。
我回忆着刚才的景象:那光芒一闪,弓矢就停止了前进,掉落在地。这很可能就是某种防护魔法在起作用。但我从未听过有这样的防护魔法。“护盾术”倒是能起到类似的防护效果,但是只有高阶法师才能施放,持续时间也十分有限,很难超过五分钟,况且“护盾术”会使受保护者的周围出现一层耀眼的白se光幕,非常显眼。这显然可以排除。
我摇了摇头,感到这事已经超出了我目前的认知范围。我只能猜测亲王身边也许有一位无人知晓的超级法师在为他效力,或者亲王得到了什么强力的古代魔法物品,可以保护他不受伤害。但这已经接近民间故事的范畴了,纯粹只是瞎猜。
经过这次袭击,亲王身边的护卫力量肯定会增加,也变得更加jing惕。而皇宫下面的密道不用多久就会被发现。往后再要对亲王进行刺杀恐怕会困难许多。今晚本是最好的机会,但我已经失败了。目前我恐怕只能暂时打消刺杀亲王的念头了。我打算今后几天在皇都里静观局势如何变化,同时多对海岸城的军队进行一些观察,尽可能取得一些有利的情报。然后再去加西亚行省。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口渴极了。头顶上方,海岸城守卫们终于撞开双扇门,进入了空无一人的书房。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想不通究竟刺客跑哪里去了,就像我现在想不通为什么那支弓矢现在是躺在地上而不是钉在亲王的胸口中一样。
我站起身,决定先去避难所里找点水喝,然后就离开已经不再安全的密道。我捡起十字弓,朝避难所的方向走去。头顶上是大队士兵跑动的声音,我估计他们正在重新搜索整个皇宫,徒劳地想要找出那个消失的刺客。
随着靠近避难所,密道深入地下,我也逐渐听不到地面上的声音。一切再次归于安静,只剩下黑暗与我相伴。
几分钟后,我又回到了避难所。避难所的食品储藏间里有储存着着清水的水缸,我感到现在很需要喝点冷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我走进中间的大房间,把十字弓放到了桌上,把其余四根弓矢也用黑布包着和十字弓放在一起,接着伸手摸索着去拿烛台,想点燃烛台后去盛点水来喝。
然后我就愣住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样,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
我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几秒钟之后,我屏住了呼吸,慢慢从桌子边一步步挪开,同时从腰后抽出了一柄匕首握在手中。
桌上的烛台不见了。
或许单独,从未孤独。
过往的诗歌,缩短听者岁月的流转,带回往生袍泽的回忆。
拨动琴弦的人,从不孤独。
我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慢慢退到房间的zhong yang并稍稍放低身体的重心,以便身体可以随时做出闪避。我试图凝神静听周围的动静,但是恐惧的铁锤一下接一下重重地捶打着我的太阳穴,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打乱了阵脚,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恐惧和慌乱只会夺走我的洞察力和判断力,无论处于什么状况下,都要保持理智和镇定。
好的,让我想想,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进入避难所。我所知道的能够进入密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老弗雷德,桑德斯爵士,傅利斯宰相,那名宰相曾提到但我从未见过的避难所维护者,还有……其他的皇家刺客。
那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前辈们。
“我建议你把武器收起来。”就像是回应我脑中的想法一样,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一个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非常公事化的声音。
我试图辨认说话人的具体方位,但是对方说话时声带有一种奇怪的振动,一时间我竟听不出他的具体方位,只感觉大概是在我左前方的某处。
“不用试着听辨我站在哪里了,我们已经把你包围了起来,要是真动手,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所以,把那柄匕首收起来。”
我不知道他这是虚张声势还是我真的已经被围住了,但从目前为止来看,对方对我暂时没有什么敌意。而且,对方在这片彻底的黑暗中似乎仍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要是动手我确实没有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