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饮完放下酒樽后,紧盯着正给他斟酒的唐松,缓缓却又异常清晰道:“你真想不到我身边会有随扈之人?适才那狗奴才要动了手,你真敢放火?”
正在昏酒的唐松没抬头,只是反问了一句,“这四人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上官婉儿随口答了,“出春明园……”
酒已满斟,唐松放下酒瓯,看着上官婉儿一笑道:“还好我原以为你到桃李园的时候他们就跟在身后的……”
这是小酒肆楼上仅有的两间雅阁之一,这间雅阁临街,上官婉儿又有好坐窗边的习惯,雅阁中的窗户自然就是打开的。
明媚的深春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照进来,照在唐松十七岁的脸上,竟使他这迎着上官婉儿的一笑有着动人心魄的明朗与清爽。
看着这样青春明净的笑容,上官婉儿愈发迷惑了,这般年纪下,这样的笑容里怎么可能隐藏的住一颗深沉的心。
与别人嘴里说出的话比起来,上官婉儿历来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适才那突如其来的六问后,她在意的不是唐松的答案,而是唐松回答问题时的眼神乃至整个神情。
的话能作伪,每天都在说假话的人太多了。但这个却很难。
然则,上官婉儿疑惑了,因为她实在没看出唐松的眼神与神情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难倒他真的不知道我身边会有随扈?
太过于关注自己的感受与分析,以至于上官婉儿竟然没太听清楚唐松的话,“你说什么?”
阳光下的唐松依旧明朗而清爽的笑着,“我说还好他们没从桃李园的时候就跟着你……”
上官婉儿陡然想到桃李园中的那一次牵手与拥抱,脸上表情虽然没有任何变化,身子却有了片刻的不自然。
唐松没继续在这上面再说什么,笑叹了一声道:“要是早知道有他们四个在后边跟着,我又何必要去雇那赶脚儿?直接用他们的车马既安全还不用自己花钱……”
上官婉儿没接这个话茬儿,直接追问道:“适才你真敢放火?”
唐松端起满斟的酒樽“说好痛饮三樽,方才只是一樽,来,饮胜!”
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即便是在饮酒时,上官婉儿的眼睛也不曾有片刻离开过唐松。
“痛快”唐松放下酒樽拿起酒瓯,边为两人倒着酒,边用春日阳光照射下特有的懒洋洋声调道:“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却无法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若真动了手呢?”
上官婉儿问得快,唐松的回答更快。几乎是刚一问完他的回答便已脱口而出“即便万骑禁军不来那三角眼胖子也不敢动手“
“你这是在弄险……”
“虽是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也总有不愿屈己而活者,是以遂有,匹夫一怒,之说。
眼见上官婉儿还要纠缠于这个问题,唐松笑着挥挥手道:“罢了。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难得有这样共饮的机会,又何必总是执着于这些无趣狂兴之事。人生得意须尽欢,辜负了良辰美景座中客昏没什么,辜负了樽中酒可是大罪过,来,再饮”
上官婉儿提出了问题唐松也回答了。上官婉儿似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似乎又没有。
唐松的回答就像他这个人不同的行事与笑容一样,模模糊糊的让上官婉儿看不清楚了。
平生第一次上官婉儿居然没看清楚一个连弱冠年纪都不到的少年。
静静的看了唐松一会儿,上官婉儿蓦然展颜一笑。
有些意思!慢慢来吧……切神秘的模糊在时间面前都会消褪,我有的是时间,总有并出你原形的时候。
打定了主意,上官婉儿也就不再纠结于刚才的问题。放开心胸与眼前的少年尽享着上天恩赐的良辰美景,曼妙春光。
两人晒着暖暖的深春阳光,边喝着酒,边随意谈谈说说。
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唐松发现了上官婉儿一个绝大的好处。那就是远超出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人的心胸见识与眼光,以及宽广的知识面与敏捷的才思。
穿越以来憋了这么久,终于遇见一个闲聊对话起来没什么障碍,喝起酒来毫不扭捏,且还美到赏心悦目的异性。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种畅爽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对于上官婉儿而言,此刻她又看到了这个少年神秘却让她更迷惑的另一面。似乎自己说到什么他都能跟的上,且总是有发人深思的绝妙佳言,以他如此年纪,又是山南东道那般的僻州出身,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
人总是有倾诉的**,遇嘉友做酣畅清谈,本就是古人认定的人生大闲适,大雅趣之一。
两个各自因为出身而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寂寞的人遇到了一趄,恰逢良辰美景,复有浓酒做引,这一番不涉及任何现实利益的清谈真可谓是酣畅淋漓,其爽快就像是给整个心灵做了一次完全放松的按摩与洗浴。
实是平生一快
唐松固然是神采飞扬,上官婉儿亦是妙语如珠,这不长时间里说的话直比以前三四天都多。
三年来,上官婉儿第一次觉得洒照在身上的春光真是很舒服。
这个春天真是很不错啊
不知不觉之间,庄海山悄然送上的第二瓯酒也已饮尽,带着浓浓酒意的唐松益发的逸兴飘飞,楼下的小酒肆门口却传来了阵阵喧哗之声。
上官婉儿扭头一瞥之间,心下涌起了浓浓的怅然,毕竟不是逃了人间俗事的山中羽客,似这般轻松惬意的时光终究还是太短暂哪
不过一会儿,雅阁门口便响起了啄啄的叩门声。
上官婉儿看了看对面的唐松,复又看了看身前樽中的最后一点残酒,终究是没再饮尽,缓缓站起身来向雅阁门口走去。
刚刚走完座头,走过唐松身边时,身子一顿,却是走不子了。
上官婉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再次落进了唐松的手中。
后世里的唐松根本不饮酒,穿越过来后虽偶有小饮,却都不算多。此番一瓯酒下去,分明已经醉了。
唐松牵住上官婉儿的手后却不曾起身浓浓酒意中叹息着道:“世人常恨欢娱少,休去,休去!”
口中说着“休去”,唐松牵住上官婉儿的手越握越紧。
十六年深宫,无数次大宴的历练使得上官婉儿根本不会为瓯酒所醉。她那依然清亮的眼睛静静的看了醉意朦胧的唐松一会儿后,坚硬的心中莫名的又柔软了一下。
极轻极淡的一声嗟叹后,上官婉儿反手握住了唐松紧紧牵着他的手。
有此反手一握后,上官婉儿再不流连抽出手来便向雅阁门口走去。
身后有醉酒中的唐松呢喃般的声音传来“万人从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真好,真好!”
便是这近乎呢喃之语让已经走到门口的上官婉儿再次有了刹那停留,随即便头也不回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敲门的京兆总捕,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脸笑容的洛阳令尹。
那京兆总捕虽然知道雅阁中是那两个人,却依然好奇于里面的景象。(看小说就到《《》》yz笑迎着走出来的上官婉儿时,顺势瞥眼向雅阁里面看去。
仙……他什么都没看着。
因为上官婉儿方一出来,反手之间便将雅阁的门户紧紧的关上了。似乎那里面有什么极珍贵的东西她连看都不愿别人看一眼一般。
闻听上官婉儿居然离了圣神皇帝,且还出了宫城在南市一家小酒肆中饮酒。而他衙中的一个蠢蛋都头还在她面前来了哪一出儿,洛阳令尹恨不得一脚踹死那都头之余忙不迭的备车来了此地。
此后的那一些寒暄话语不需多说,应付这些对于上官婉儿来说早已是驾轻就熟,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心里颇有些不自在的京兆尹安抚的妥妥帖帖。
此时的小酒肆外早已被挺胸凸肚的公差们给围满了,将要走出小酒肆登上轩车之前。上官婉儿特意向一边站着的柳叶招了招手。
柳叶有些惶惶的走过来,要行礼时却先被上官婉儿给拉住了臂膀。
上官婉儿顺手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色如朝霞的蓝田芙蓉玉……手蠲放到了柳叶手中,“好生经营这酒肆改日我自当再来……”
完,上官婉儿轻轻的拍了拍柳叶的手后,转身出门上了轩车。
在三四步距离外目睹这一幕后,京兆尹看了看神叶,又扭头看了看那京兆总捕,随即陪着上官婉儿走了。
目送上官婉儿的马车走远后,那总捕转过身来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柳叶后向她极和煦的笑了笑。
随即转身冷脸向汇聚到酒肆门口的众公差道:“以后招子都放亮点儿,把这地处儿给某看紧了,若是再出一点儿问题这公门饭就都不用吃了……”
知道这位号称“阎王愁”总捕的脾性,众公差见他冷下脸来,当即轰应如雷道:“领命”
短短时间里,前面还被人逼着强卖酒肆,转眼之间就成了整个京兆衙门的重点保护对象,甚至手上还握着一只那位上官待诏亲自送与的手镯。
这可是上官待诏,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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