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力干员老夫眼前现在就有一个,连出洋购船的名目都有了!”,李鸿章突然间又感怒气上涌,用蒲扇拍着茶几,低声骂道:“关键的是银子!银子!贼娘……他们把老夫建海军的银子都挪去修园子了……休要把老夫逼急了,若还是不给老夫拨银子,老夫便上折子请恭王辅政!”
“让老夫日子难过,他翁叔平也别想有一个讨得了好!”,李鸿章恶狠狠的咒骂道,“老夫当年既然整治的了他那个弃城逃逸的皖抚哥子,如今就自然也收拾得了他这个不顾大局的假道学,伪君子……我呸!”
任令羽低眉敛目,对李鸿章的这番以外臣而妄议朝政的狂言选择置若罔闻。
《清史稿》里称李鸿章乃是“长躯疏髯,性恢廓”,但就任令羽看,长躯疏髯乃是有的,至于这“性恢廓”么……
从自己这位老师刚刚的表现看,当年他在安徽老家办团练时得的那个“土匪翰林”的绰号还当真不是盖的,这位李中堂,骨子里其实就是个老流氓!
他现在突然有些羡慕前去造访恩师李鸿藻的张佩纶了,最起码他不用像自己此时这样,听李鸿章在这里变着法子的骂娘。
“老师……”,见李鸿章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便适时地问道:“是否要学生继续说下去?”
“讲吧!”,李鸿章抓起手边的毛巾刚抹了把脸,旋即便把毛巾一丢,骂道:“这才一会的功夫,便又热了……我……”,他眼角余光一瞥,突然看到了任令羽满脸的无奈,自己霎那间也觉得有些尴尬,正房内一时间竟静了下来。
“嗯哼”,任令羽思忖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失忆:“学生看了下,那2艘穹甲快船与我北洋海军‘致、靖’2远相比,无论航速、火力,还是防护均无过人之处,较倭寇数年前订购的‘浪速’、‘高千穗’2穹甲快船还颇有不及,但这艘名为‘普拉特’的铁甲舰,却当真是值得试上一试!”
“法兰西的船么……”,李鸿章的心思终于回到了眼前的正事上,他沉吟了片刻:“若论兵船,似乎还是德国造的好些……此船究竟如何?”
“此船乃是智利国数年前在法兰西laseyne船厂订造,暂用名‘普拉特’号,船长99.97米,宽18.49米,吃水6.96米,诸项尺寸均与我北洋‘定、镇’二远相仿佛,但排水量较‘定、镇’约要小上300吨,约6900吨上下,防护用的乃是与我北洋‘平远’舰近似的钢甲,配有法制加奈9.4?炮4门,4.7?快放炮8门,另有各型小快炮20门及18?鱼雷发射管4具……虽主炮口径不及我‘定、镇’两舰,但胜在炮多,且多为新式之快放炮。”
“最难得的是此舰的航速,该舰上机器可达12000匹马力,几乎是我‘定、镇’两铁甲的两倍,其最大航速,可达18.3节!”
李鸿章手里的蒲扇猛地停止了扇动,“多少节?”,他略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18.3”,任令羽道。
“拿来我看!”,李鸿章猛地向任令羽伸出了手,而后者随即便把手中有关“普拉特”号的资料递了过去。
李鸿章拿起茶几上的水晶眼镜戴上,仔仔细细的把手里那张薄薄的信纸看上了数遍。
“若当真是行十八里零三,那岂不要比我北洋海军中最快的‘致、靖’两穹甲快船都要快了?竟然还是钢甲船?”,李鸿章眼中透出浓浓的兴奋,但他毕竟深沉练达胸有城府之严,刹那间便镇定了下来。
“看来老夫明日又要递牌子进宫见驾了。”,李鸿章将那张信纸递还给任令羽,“治明,立刻帮老夫拟个条陈,要细!把这艘智利国的钢甲船的好处都要写全了!”
“只要你出洋前那智利国内乱还未消弭,那这船……”,李鸿章略沉吟了下,随即斩钉截铁的道:“就一定要买下来!”
“是!”,任令羽不由得微微一笑,在趁火方能打劫这一点上,自己、薛福成还有李鸿章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么。
“学生这就去办。”,他站起身,却险些和一个匆忙奔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幼樵兄……出什么事了?”,任令羽惊讶的看着满面凄惶的张佩纶,开口问道。
而张佩纶却仿佛对他视若无睹,他几步走到李鸿章面前,随即便径直跪了下去:“中堂大人节哀!”
“怎么了?节谁的哀?”,李鸿章显然也被惊到了。
张佩纶抬起头,黝黑的脸上已满是泪痕:“中堂大人……”,他颤声道,“长沙那边刚转过来湘阴的消息……郭筠仙……殁了!”
“啪哒!”,李鸿章手里的蒲扇直接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