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年间烧制的青花瓷酒壶已然空了,许庚身一俯身,默默地从黄梨木桌下又拿出了一壶酒来,顺手又给孙毓汶斟满了一杯。
“莱山,此事……当真又是一师徒?”,他略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老谋深算如李鸿章者,竟会被一个入北洋幕府不过区区数月的少年说服,这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事有反常即为妖!”,孙毓汶端起酒杯,用鼻子凑过去嗅了嗅:“上好的竹悠一叹――当年“北清流”倒台,太后那里却独独保住了一个当时已经身为晋抚的张之洞,为的就是那“独立”二字!至于张佩纶,他倒霉就倒在了,作为清流,他与北洋实在是走得太近了……
“计将安出?”,许庚身此时对于孙毓汶的推断已是完全信服,至于接下来,就看眼前这个孙莱山的手段了!
“一篇好文章,首先要做个好题目。”,孙毓汶笑得阴森,“李合肥既然给朝廷举荐了这么个奇才,自然也要人尽其才。”
“哦?”,许庚身略一沉吟,已知其意,“你是说保荐这个任令羽一个京官差事,是什么?”
“去年醇王爷薨逝,庆王爷接掌海部后,常有海部缺乏可用之才的感叹!此人既是海军学堂会办,那海军衙门那边,也就自然可以去得。”,孙毓汶掏出了个鼻烟壶随手把玩着,语气平淡。
“高明!”,许庚身不由得击节称赏,“合肥自己也说任某甚明海事,而他既然通宵海军事务,又是海外归来的,颇懂洋文,那海军衙门正是天造地设的一个去处!”
他此时对孙毓汶的图谋已是一片了然,既然李鸿章自己也说过任令羽乃是难得的海军干才,那就干脆借他随李鸿章进京觐见的机会,直接把这个任令羽从北洋幕府调到海军衙门去!
须知此次李鸿章上这道《殿阁补阙折》,非但直接断了庆王入值军机的门路,而其中更无一字涉及这位炙手可热的郡王爷,可谓是扫净了庆王爷的面子,而如果把任令羽这个《殿阁补阙折》的幕后推手发到海军衙门去,那庆王爷的反应,自然是可想而知!到了那时,即便是李鸿章想施以援手,怕也是心余力绌!
“莱山,你真想得到。不过……”,许庚身拈须微笑,“只怕合肥不肯让他去。”
“这是什么话!”孙毓汶当即作色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能容他规避?再说了……”,他冷冷一笑,“他李合肥不是常说北洋在京无人么?如今给他一个在海军衙门派员长驻的机会,乃是朝廷给他李合肥的恩典,他若不许,让朝廷颜面何存!”
“最要紧的是……”,孙毓汶脸上现出一抹狠戾的笑容,“这任令羽不过二十许人,见识竟如此深远!纵然你我能容得下他,老佛爷又怎会容许北洋那里在合肥之后,又出了个心机格局都不在其下的小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