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让他安静地过一辈子,那么为什么不阻止他?他应该打不过你吧。”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后来,也就放弃了。他的心已经改变了,力量才是一切的基础,软弱只能换来变本加厉,我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对是错,但如果我没有防身之力的话,也会被那些嘴脸丑恶的家伙欺负了吧。”女人苦笑着摇摇头,“但这并不是重点,我不想约束他了,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谁对谁错,每一次他把收上来的钱交给我的时候,那眼中透出的得意劲和意气风发,是我怎么样都忘不了的。”
“所以你就决定看着,看着他,赢,或者死?”凯撒慢吞吞地说。
“是啊……所以说,看来人造人终究是人造人,人类的生活,我永远不能明白,也没有资格能幸福地享受……”女人有些凄然地笑了,“很没用是吗?我保不住伊莉雅,捡到他的时候我在想,这个孩子,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我一定要做点什么的……但是到了最后,我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阻止不了,改变不了,只能看他不断地赢,或者死。”
她突然感受到了凯撒直视她的目光,不知蕴含着什么,那是她无法理解的情绪,她只是突然涌上了一股冲动,美丽的女人别过了头,银发带起了一抹惊艳,她轻轻地笑着:“别……别看我了,我怕我真的会哭出来呢……”
但是她终究是无法忍受,所有的遭遇和辛苦,十年的心路,委屈和悲伤已经无法用笔墨言说,虽然只是倾泻了精简的部分,然而这倾诉的感觉却让她充满了某种莫名的情绪,蓦地,她的肩头微微一颤,压制已久的眼泪已然从美丽的宝石红眸中弥散开来……
———————————————————————————————————————
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只为了未出口的一句话,不知是矜持还是奇怪的尊严而没有明说的,但是话里行间依旧重复着无声的恳求的一句话——帮我管管这个孩子……帮帮我……
若是平时,凯撒早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调教一个别扭的小破孩,自然手到擒来。但是如今反转冲动如影随形,他当然有了迟疑,然而看着女人的眼睛,他无法拒绝。
我还有事——不是问题。一个月之后就要走——也不是问题。哈洛加斯的特训预备青年营专治各种不服,存在的目的就是给那些刚刚长好腱子肉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二愣子野蛮人长长记性磨磨棱角,让他们学会如何锻炼出伟大战士应有的心态。
把那小子扔到里面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这货高高壮壮的,跟野蛮人的体格也差不多,当然……我说的是女性野蛮人,这货就算再兄贵也不能逆天啊。
不过在此之前,伟大的全体野蛮人以及兽人之王将亲手操练这人类小子一个月,原因不外乎解闷,而且欺负起来……似乎相当过瘾。
由于失去了记忆,他也忘记了以前的名字,女人为了纪念她的女儿,就给他取了名字叫伊利亚特。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略微女性化的名字,很容易招致取笑和嘲讽,但是凯撒问起的时候,他依旧很响亮地回答了这个名字——凯撒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后就是一家家退还所谓的保护费,一家家的道歉,全都是伊利亚特自己去做,凯撒跟在后面冷眼旁观,敲门,打招呼,道歉,退钱,不要求诚意,但最起码要认真,只要不如人意,凯撒就一脚踹上去,没使力,但伊利亚特却能感到对方一肚子的恶意。
于是少年就会一个激灵,然后就更努力地鞠躬致意,这种感觉……就像是调皮的孩子给邻居家造成了困扰,严厉的父亲命令孩子去道歉,还冷冷地观察一样。
也就是这种感觉,让少年能够无视店家们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酒客们的戏谑——在一个醉鬼将话题扯到了他母亲的身上,不等他发怒,身后的男人已经将醉鬼的脑袋按进了吧台里,然后拔出来,再按进去,重复到了整个酒馆吓得鸦雀无声才停了手。
这种行为让少年猛然有了一种安全感,但是这种安全感随即变成了惶惑的不安和矛盾,源于“母亲也该找个能依靠的人”和“这个男人就要把妈从我这里抢走吗”的冲突心理。
“我要告诉你两件事情。”这家酒馆已经是最后一家了,凯撒和伊利亚特走在街上,一家一家退款道歉,五条街道,已经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天已经有些黑了,凯撒突然道,“其一,那个酒鬼侮辱你的母亲,我揍他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纯粹对一个母亲的尊敬。你好歹是失忆了,五六岁之前应该有爹娘养吧,我被母王捡到的时候赤条条地躺在雪地里踢腾……所以说我也是养子。我母亲这个人很强悍的,那位未曾谋面的养父死得早,她就扛起了原不属于她的一切事物,照顾我和紫,打理族中的事物,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相比于我母亲的事事亲为无往不利,你妈就有点柔弱了,她跟我说,她这辈子什么都没保护好……但是我却感觉,你的母亲也很了不起呢,至少是坚强的方面,她跟我妈是不相上下的。”
高高壮壮的大孩子陷入了沉默,仅仅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他已经生得堪称巨汉了,不过那粗重不羁的眉毛在此时紧紧地蹙着,流泻着莫名的追忆和温柔。
“第二件事。”凯撒打断了他的思索,“她请我管教管教你,我答应了,那就要做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再去学打铁种地或者读书弹琴什么的,你有战士的资质,那我就教你如何成为真正的战士,而不是拿刀疯砍的白痴。”
一个月……有时要改变一个人,说不定用一生的时间都不能做到,但是幸好这个少年只是蒙了尘的珠玉,老老实实甘于平凡的乖孩子不是他的本性,执着于胜负的殴斗和从弱者身上掠夺的鬣狗也不是他的本性,那些只是他身上的枷锁。
凯撒伸出手,一把崩口密布划痕遍布的残刀出现在他手中,伊利亚特看得分明,正是他早晨时用的刀,没想到在凯撒的手中:“第一,武器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砍人的,你要记清楚。第二,是武器总会损坏的,只是早晚而已,就像这样。”
他轻轻一弹,长刀应声断成了两截,迎着伊利亚特惊怒的模样,凯撒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只配得上这把残刃,以后就用它练,一个月后你要是出息了,我就把它给你重锻成一把了不起的附魔装备……说到做到。”
少年睁大了眼睛,凯撒的话仍在继续:“虽然是一把破刀,但如果经历了炉火的灼热铁锤的锻造,浓缩精华,燃烧糟粕,它也会变成一把锋芒逼人的名器,你懂了吗?”
少年的眼睛猛然露出了光芒,他开始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断刀,凯撒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了点头,不需要多说什么,看来如他所料一样,这少年也只是蒙了尘而已,换句话说就是还有救药。他明白了力量的重要性,然而追求和使用的道路都太逊了,不过他也只缺一个将他领上正路的人而已。
“对了,你母亲叫什么?”凯撒突然问了一句。
“爱丽斯菲尔,爱丽斯菲尔?冯?艾因兹贝伦。”伊利亚特随口回道。
甚好甚好,凯撒满意一笑,这样的家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有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