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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还好吧?”林海丰拿起烟斗,想了想,又放下了,这位没有任何表示的沈夫人,一笑,“监狱里尽管没有人身自由,可在其它的方面应该还是不错的,也不会遭受什么委屈,当然,至于吃的方面嘛,自然是要比自己家里差很多,毕竟不能随意呀。”
沈夫人哼了一声,“何必假惺惺的呢?”
“呵呵,怎么能说是假惺惺?”左宗棠也笑了,似乎是有些奇怪地着这位故人的女儿,“难道林主任刚才说的不是真的?”
沈夫人撇了他一眼,哀上心头。唉,人啊!你左宗棠算什么?不过就是个耍嘴皮子的书吏而已,招摇撞骗半辈子,不是也没混出个名堂?现在你倒是得意了啊,一头扎进了乱匪的怀抱,充当他们的急先锋,不就是为了对朝廷发泄发泄你那所谓“怀才不遇”的愤恨吗?皇上、太后当初是何等的英明啊,幸亏就没有赏识你这种东西。可叹先父怎么就瞎了眼,偏偏上了他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奴才,还居然说他将来必成大器。这下是成了大器了,成了挖掘咱大清祖坟的大器了。
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着左宗棠,“先父当年没少夸赞您左季高先生聪明有德啊。可叹当年一个寡弱的孟母,尚知为子孙后代计而不惜三迁其宅,而您左季高先生由福建至安徽,再至这里,却是只懂得三迁职位,三年间就跻身赤匪上流,佩服啊佩服。来您是深得良禽择木而栖之真谛了。”
她的确是不想再活下去了。牢狱里,她没有受苦,至少没有人对她不礼,尽管她用极其龌龊的手段杀过了人,尽管在眼下这无奈的境遇里,她自己甚至都做好了会被残酷报复的精神准备,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茫然、她闹心、仅仅一天多的时间里,就闹得她坐卧不安,吃食无味儿。人最怕的事情,其实就是茫然中的挣扎,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过去,更不知道下一刻会是怎么过去,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怖。所以,她得知是被带到“赤匪”最大的头目这里时,就抱定了一颗心,找死。
先拐弯抹角骂骂这个不要脸的、宁与乱匪为伍的、禽兽不如的左宗棠,然后再……
“非也,非也,”左宗棠认真地眨眨眼,“夫人言之有误,左某可不是什么良禽择木而栖哦。”
“哦,”沈夫人也眨眨眼,“这么说,您是暂时委身了?是啊,您是大才啊,为了引起朝廷对您的热切关注,走一下曲线升迁的路子也是蛮好的。呵呵,将来你要是投奔了朝廷,绝对封王封侯。一个小小的口舌之士,能混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也不容易啊。”
“呵呵,”左宗棠没有一点儿的恼怒,笑得自然、温暖,“夫人又错了。左某这是幡然悔悟,似乎是终于想起了老祖宗是谁,认祖归宗而已。左某的确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天朝上下都是,都是名不见经传,甚至有些连个完整的名字也没有,那又怎么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是啊,造反好啊,”沈夫人也呵呵一笑,“眼红高官厚禄,艳羡千顷良田,一造反,就全是你们的了。”
她不再搭理左宗棠,眼睛转向了林海丰,“呵呵,您的部下们,其实就是一些穷凶极恶、灭绝天良,又完完全全的希冀于不劳而获的贱民。再能叫喊都没有用,事实就是这样。”
“是啊,我们曾经是贱民,是一群开了田地却拿不到收获,盖起房屋却不能有住所,织起绫罗却只能衣不蔽体,铺满山林却没有自己的柴薪的贱民。没有我们这些贱民,哪来的你们的高贵?哪能显示出你们的富有?”林海丰缓缓地念叨着,眼睛忽然一亮,“再说了,没有我们,哪来的你林家小姐的今天的荣耀?‘为了大清朝,杀贼!’呵呵,你的幻想力很丰富啊。你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谯国夫人了,很可惜啊,当年的谯国夫人以一个边睡的少数民族,尚能明大体、识大义,为了天下的统一,她付出的巨大的。她古稀之年尚且能安抚一方百姓、绥靖地方,使岭南地区安定繁荣达数十年之久。她虽然曾经历事三朝,那是因为环境的使然,但她却始终忠于她的部族。作为同样的一个女人而言,你和她没有可比之处。因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和这位谯国夫人相反,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有时间你可以好好再翻翻书去,一条一条地对照对照,到底你们之间都差了些什么?当然,能比的也有一个,那就是你们同为女子。”
“人嘴两张皮,漂亮的话由你说。”沈夫人不屑地一昂头,“大清朝的江山是铁打的,我们还有俄国朋友的帮助,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乱民,早晚要被历史所鞭挞,遗臭万年!不信试试。”
“是啊,二百多年了,大清早已叫你林小姐忘记了一切,你甚至觉得你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顺应历史的。”林海丰笑了笑,“我没有办法苛求你什么。我知道,你是求死来的,呵呵,没那么简单啊。这样吧,马上我就派人送你过黄河,回到你的大清朝去,回到你的俄国朋友中间去,我要叫你活下去。原因有三个,一呢,你是林则徐的女儿,为了报答林大人当年的禁烟功绩,我们应该赦免你。二呢,你是女人,手上又有血债,留下来,杀又杀不得,不杀?起义的将士们不干,麻烦多多,所以也得放你走。第三嘛,我们不怕你再模仿谯国夫人,因为你将要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劲,务必记住我的这句话。我们将会叫你亲眼见你的大清朝,是如何在我们这些贱民的手里彻底覆灭的!”
放?沈夫人听到这话,心里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感到身上一阵的发冷。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们这些恶贼,一定是要把自己交给邱仁理那帮丧了良心的家伙,以放人为借口,暗地里折磨自己。这种事情,在她的大清那里她早就耳闻过,某些假装仁慈的大清将军们不都是玩过这手吗?
林海丰瞅瞅左宗棠,无奈地摇摇头,“呵呵,左参谋长啊,我可是给了你个大人情啊,领她走吧,叫情报部的周得贵亲自送她走。对了,不要忘记把沈葆帧的棺椁给一起带上,还有曹克忠的。唉,都打扫干净了,咱们也好准备和谈啊。”
左宗棠带着沈夫人出去了。望着走路已经明显不如来的时候痛快的沈夫人背影儿,柳湘荷轻轻走到林海丰的身边儿,“就这么放她走了?”
林海丰没有回答,轻松地点上了烟斗,惬意地深吸了一口,然后才悠闲地问,“怎么了,不好吗?”
“不知道。”柳湘荷低垂着眼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有时候我曾经想过咱们的以后,如果我要是被他们抓到了,那……”她摇摇头,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异样。
“不会的,”林海丰揽过娇弱的夫人,紧紧地搂着,眼睛不自觉地转向了东方,“放心,只要有我们的天朝红军在,就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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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际,偶在书里也不再带有杀气,过年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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