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连同她的郊县,被一层浓雾覆盖了起来,使得这一天的黎明显得是那么的宁静和神秘。
浓雾里,华尔带着他的洋枪队绕了一个大圈子,正悄然地摸向松江城。他的洋枪队后面是一队的法国陆战队士兵,再往后,就是数营的绿营兵。
华尔不能不感谢老天爷,哦不,对他来说应该是上帝的眷恋,刚刚诞生不久的洋枪队,首战即能有如此好的天时、地利和人和,实在是难得。
临近松江,雾气开始稍稍淡去,松江并不高大的城墙,就象个用白纱半遮着面孔的羞涩的美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与此同时,他隐隐听到了来自青浦方向的炮声。上帝!叛军竟然也在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开始向满清的军队发动进攻了。
不过,这样更好,来叛军的确没有出了自己的判断。你们好好地打吧,打的越热闹,本司令官的突袭就越突然。
陈廷香好象昨晚就没有休息好,连声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指挥着几个士兵打开了城门,不时地和一些出城的百姓们打着招呼。青浦方向的激烈炮声,同样对他和士兵们没有任何的触动。放眼望去,城外,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一二百步外,就很难再到什么人的身影儿,松江真是个安静的去处。
“洋鬼子来啦!”一声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叫,打破了清晨这美好的安逸和宁静,那些出了城的百姓们,犹如受了惊的兔子,你挣我抢地向城内奔逃。
白色的雾气里,鬼魅般涌出来大片红衣、红帽、白色裤子,手持长枪,脚蹬黑色长筒皮靴的军兵。
当华尔冲进松江东关的一刹那,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什么钢铁的军队?什么不费一枪一弹就能夺取一座城市的英雄?在本人的脚下,你们不过都是庸碌之辈。对付那些大清兵的手法,在本人面前是不灵光地,你们也只能在大清兵那里充充英雄好汉,见了本人,还不是连放枪的机会都没有,撒腿就跑,跑的倒是很快,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洋人就是厉害,居然不用放一枪,就占领了松江的东关。在龙华几次和上海城内的天军交手,早被打怕了的浙江“防剿局”统带李恒嵩,本来是一直提心吊胆地拖拉在最后,眼着前面洋兵已经潮水似的涌进了城门,现在的胆气一下壮了起来。
“弟兄们,跟着洋人,冲啊,活捉长毛匪首,有重赏!”
善于起哄,喜欢打便宜手的劣根性,象是兴奋剂,激发起了这些来自浙江的团练的无比斗志。真是人人争先,各个奋勇,面对前面的“金山银海”,哪有人还肯落后。
眼见手下的弟兄杀声震天,铺天盖地的冲向城门,李恒嵩好久没有的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不过,他也只是高兴了那么一会儿,仿佛老天爷是故意和他为难,就当他的士兵抵近城门的时候,更大的声音却压住了他的士兵们的吼声。
那是各式各样的爆炸声和猛烈的枪声,顷刻间,松江东门硝烟四起,好象立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断了清军兵勇的去路。与他们同时被隔绝在城下的,还没有来得及进城的洋炮手们,一个个被打得人仰马翻,十几门洋炮也东倒西歪。
城头上,太平天国的金黄色大旗赫然立了起来,教导旅、特务连的战旗迎风招展。
冲进城里,本打算占领城头的法军陆战队士兵,同样被突然飞来的枪弹打的顺台阶滚落下来,头顶上丢下来的爆炸物,更是炸得城门里的陆战队士兵晕头转向,东躲西藏。
按照预先计划,法军负责控制城门,而华尔自己却是要率领洋枪队轻车熟路直取叛军的老巢。叫他难以想象的是,怎么才相隔了一个晚上,这松江原本平坦的街道却变了。他才冲出没有多远,就见前面的士兵无原无故地纷纷跌倒,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脚下也嗖地一个打滑,顿时仰面摔倒。
冬天的地太硬,华尔几乎感觉屁股就要给摔两瓣儿了,好不容易爬吃坐起来,刚想站起,哪知脚下刚一用力,又是骨碌地一滑,一个狗吃屎重新趴回到了地上。这次他终于明白了,他满手摸到的都是豆子。
一街筒子的豆子,把穿着笨重的马靴的洋枪队士兵们,瞬间变成了最原始的四脚爬行的动物。比豆子更无情的,是街道两边儿的院子里、门窗口、房顶上喷射出来的那一排排仇恨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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