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濬点头道:“我不得不承任,大王对益州情形有些了解,但可惜,有一件事大王不知道。”
“什么事?”
“我老师亲自带十万大军,到益州来了。”
孟获闷声道:“休得骗我!”
王濬不答。
孟获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复笑道:“他就算来到益州,又能如何?他安抚益州局势,没有半年时间只怕做不到,那时,牂舸郡、益州郡、永昌郡皆入我手,孔明又能奈我何?”
“大王当真一心想与季汉为敌?平心而论,大王,若是王濬与大王当面做战,大王胜算几何?”
孟获想了想:“你以诚待我,我自也不欺你。你此番攻我无备,故得小胜,若当面做战,人数相当,你我胜负当在五五之数。”
“大王果不欺我,正是五五之数。可是,我的师傅,神机妙算,算无遗策,强王濬百倍,大王可能敌之。季汉建国,东征西讨,所战皆胜,魏吴羌胡皆不敢正面其锋,大王独能抗之么?更何况,我季汉视蛮汉为一家,无论是下山的部落,还是留守的部落,无论是改汉姓的部落,还以依蛮俗的部落,皆一视同仁,绝无欺诈。大王定要起刀兵,举逆旗,将才得到一点幸福和平安的蛮族百姓再拖入战火不成?大王不要忘了,季汉国力正盛,天下无人可阻其锋,就算退一万步说,大王首战能胜,但季汉败一次,必会以百倍之力起身而攻之,昔日汉羌之间,百年征战便在于此。大王有信心敌住我师傅十年么?”
孟获哑然,所有的人都不再出声。
天底下,没有谁敢说自己可以连续十年抵挡由诸葛孔明率令的强大的季汉军队。在季汉,诸葛丞相的名字是智慧、仁爱、高贵和战无不胜,在其他国家,他的名字则代表强大、恐怖、危险和无可奈何。
“哼,诸葛亮是不会来的,他在长安,你不要骗我们。”这是金环三结。
“而且,蛮族是不可战胜的,他们是最勇敢的一族,从来不在乎任何威胁!”这是阿会喃。
“蛮族的荣誉是不可亵渎的。”这是董荼那。
“外强中干。”王濬哧得一笑,却继续在法码上加注,“大王,我家天子亲封你为蛮王如何?”
众人皆望向孟获。被天子亲封为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也就是说,他日后是南中的正式统治者,不再是只各部所推举的,名义上的王。
孟获心动了,那一刹那,的确动了。但他随之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受了封赐,那么他就站在了其他各部的对立面,他们虽然名义上受他节制,其实都是各行其事的。到时侯,只怕为了这个王位,南中就乱成一团了。可是,这的确是个很吸引人的提议呢。
“我拒绝。南中是由各蛮族部落组成的,它们的王是由各部推选的,而不是由天子任命的。”
众蛮将、洞主、大小豪帅听到孟获这样说,都松了口气。
王濬有些失望,让孟获上当还真不容易,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向都督的性命:“且兰城的五千蛮军。”
才是四百换三百,现在是五千换三千,这个王濬还真是个做买卖的好手。孟获想笑,却没有笑,这的确不是件好笑的事,现在他体会到了,攻取益州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无论是向宠还是王濬,都不是好惹的,何况是天下知名的诸葛亮。本来他还想消灭向宠来立威。但是眼下这样做,只怕真得会惹怒诸葛亮,给蛮族带来巨大的灾祸。或许眼下听从他的,的确可以谋得最大的利益。可是,蛮族的荣誉感和眼下的大好形势,让他无法放弃眼前所得的一切。他终于下了决心。
“王校尉,你的确口才很好,你快要说动我了。我的条件也很简单,若交换,我要且兰城。”
“孟大王,你是不是过份了些?你该知道季汉的法令,宁失千军,不丢寸土。就算你把我和向都督全军活剐在这里,也休想让我答应交出且兰。”
“不可以么?”孟获口中带着巨大的威胁。
“绝对不行!”王濬的口气斩钉截铁。
两人用手撑着桌案起身互相盯视着,象是两头猛虎,目光在空气中交战。
好半天,孟获坐下来:“好吧。你既然这样说,我让一步。你先请向宠到我营中来。我可以放他的属下一命,不过他们必须答应从原路离开,不得再进牂舸郡一步。这是我的底线,我是不会放弃的。对于我来说,你们两个人抵得上数万人马,我可不想把你们两个放走再领兵来打我们。”
“那么好吧。”王濬想着,事情一步一步的来。先换走那些士兵,想来向都督是不对反对的,“我去谷中见一见向都督,大王不会反对吧。”
“自然不会。”孟获点头说道。
王濬道:“那我去见一见都督。”
孟获微道笑:“明天吧,我陪你去。”
王濬一夜没有睡好,他似乎总听到撕杀的声音。他不知道是风吹动松林的声音还是向都督在引军冲围,更或者是孟获不死心,去攻打了他的大营。
以赵统的能力,借助四将军赵云不败的威望,应该可以统领全军,不出差错吧。此刻他们应该已退到鹰宿崖以北,相距五六十里,自己肯定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算了,有些事想也是白想,他没办法左右的,明天看都督情况吧。
但是,从第二天起他就没有看到孟获,想要出帐,便被人拦住,说孟大王自在忙着。王濬心中奇怪,颇有些坐卧不宁。孟获昨夜说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变了卦呢?
到第三日晚上,王濬忍不住在帐外透透气两个蛮兵相阻,他便大叫孟获的名字。在帐口相侍了一段时间。突然,他愣了一下,他想:孟获这几日不见自己也就罢了,他晚上为何还要搞出这样大的阵势,弄得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呢?
这一愣之间,两个蛮兵左右一边一个,把王濬架到了营中,丢在地上。
一个蛮人头领过来,用蛮语问道:“怎么,他不听话么?”
蛮兵答道:“大人放心,这个汉人弱得象只小鸡,不听话还能怎样。”
蛮人头领哈哈大笑:“好好看守,不得有误!”
李丰引军东行,未出百里,他忽然大叫:“好个王濬!”
身边军司马邓烁催马上前:“校尉,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若真是这样,那他……”他忽然明,王濬所以不随他前来,是想为他断后,可笑自己受了他人的恩惠却还在生他的气。李丰素来刚直,心下不喜反怨,这个混帐的东西,想让我李丰欠他的帐么,李丰岂是欠帐之人?可是,这笔帐却如何好还,眼下就算回军,也起不到丝毫作用,只能是快速取下且兰了。李丰越想越恼,王濬当时若是好好与他说,他岂会不明其理,可是他居然是用骗的。
“怎么?”邓烁问道。
“没什么,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李丰并不想让旁人知道此事,“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迅速拿下且兰城,你可有什么计策?”
邓烁,字安玄,他是邓芝的侄子,与李丰交情颇佳,智计过人。他听李丰之言,略一思索道:“若想迅速拿下且兰,便要占一个快字,不但行军要快,攻城也要快,要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可是我们眼下带着蛮军战俘,速度难以提升上去,若抛下他们,却又怕他们为祸……”
“不错,这蛮军战俘的确难以处置。自古杀俘不祥,先帝和陛下仁慈,最恨杀俘之人,若非如此,我真想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如何才能让他们为我所用呢?”
邓烁忽然抬头:“我们眼下的行军速度不快,孟获会不会遣一支偏军抢到我们前面去?”
李丰咬牙道:“我也正担心此事。孟获此次出兵,处心积虑已久,一路上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正有一部向且兰冲来--真不知王濬怎么没有把他们留住--所以我才想要加快速度。”
“我们与蛮军都是步兵,要想快,除非是骑兵。可是咱们营中除了探马和传令兵,又哪来的骑兵?探马和传令兵又不能攻城,这几十匹马,能起到什么作用?”
李丰目光霍然一跳:“探马和传令兵怎么不能攻城?咱们好生筹划,这回咱们要让所有人都吃上一惊!”
邓烁道:“校尉的意思是……”
。。。。。。。
牂舸郡太守硃褒引军离开且兰,北上迎击向宠之后,功曹谭若就陷入一种不安和恐惧当中。太守带走了所有人马,且兰现在是一座空城,所有兵将加在一起,不过千人。眼下太守不在,前方战势不明,虽然孟大王曾说会帮助太守,可是面对的是向宠啊,向宠都督的威名,在整个益州都是相当出众的,而孟大王的军马来得及来不及呢?
他一直都在紧张的打探着消息,直到,城外出现了那数十个溃军。
那是太守带出去的人马,他们离开时衣甲鲜明气冲宵汉,归来时却是伤痕累累惨惨戚戚。他们带来了大军失败和向宠、李丰和王濬全军来攻的消息,领头的人名叫石厉根,是一个军侯。
“功曹大人,你不知道汉军有多么的厉害,多么的凶残。我们一万人上去,半天时间不到,就被向宠四千兵马打得丢盔弃甲,苦不堪言,狼狈而逃啊。功曹大人,快想想办法啊,不然的话,且兰危矣。”
听着这个消息,谭若感到似乎被人用棒子狠狠敲了一下头顶,一阵炫晕,一阵迷茫,眼前发花,空空如也什么也抓不住。想办法?他一个小小的功曹能想什么办法?
“石厉根,太守大人呢,太守大人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见到他?”
“太守大人,不知道啊,太守大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孟大王的军队呢,见到孟大王的军队了没有?”
“哼,孟获那个混蛋,根本就没有露过头,谁知道他在哪里,这些蛮子,见利忘义,口蜜腹剑,根本不可信。”
“难道说,他在骗我们不成。孟获不来,我们拿什么守城?”
“报,功曹大人,西门外来了一个传令兵。”
“一个传令兵?是哪里的人?”
“好象是季汉的士兵,他正在宣传着什么。”
西门外,一个威严的士兵骑着马冲了过来,他的背上背着一杆“向”字大旗,一个人就仿佛是千军万马一样,在护城河外停下,战马抬起前蹄,发出长长的嘶鸣:“季汉益州军马都督向宠有令,硃褒被叛天子,已被斩首,首恶已除,余者不问,且兰城中大小官吏,严守城池,维持治安,等待都督大军前来!”
他在护城河外将这番话高声宣读了三遍,又用蛮语宣读了一遍,才拨转马头,一溜烟的去了。
才赶到西城头谭若只觉一根头晕。太守死了,太守居然死了。那个士兵说得是真的么?若是那样的话,他是拒城而守,还是开城迎接?
他一个人站在城头,不知道下一刻该怎么办。
“石厉根,你觉得,我们守得住此城么?”
“回功曹大人话,小人不知道。太守若是真的死了,那牂舸郡以功曹为首,且兰全城百姓是死是活,全在功曹大人一言而决。功曹怎么说,小人便怎么做,大人若说坚守,小人哪怕支持半天就死在此处,也绝无怨言。”
谭若苦笑,正是因为自己此刻主掌全成百姓安危,他才不敢轻易做主。而这个打了败仗的石军侯,目前且兰城最高的军事统领,却已经吓破了胆,还没有开打,便说此城只能支持半天时间。半天时间,还不如不反抗。
西天一骑再次飞来,这已经不是前一个士兵了,但是却背着同样的“向”字大旗,谭若细心的看着,那士兵穿着整齐的季汉军衣,火红色的军装有如烈焰腾腾。他驻立在护城河外,如前一个士兵那样高声呼喝着,但是这一次,他直接点了名,要谭若等大小官吏严守城池,维持治安,等待都督大军前来。
谭若的冷汗下来了,对方知道且兰城的情况,而且对方根本没打且兰城的守军放在眼里,他们并没打算攻城,而是准备和平的接收此城。这样好处是可以流血最少,说不定自己还可以不但无罪,还能捞个一官半职。可是,他们当真杀了太守么?这个消息是真的,自己投降还可以,若是假的,到时太守回来,自己何以自处?更何况,太守府中人口众多,自己的决定稍有不测,那就是全家皆亡的后果啊。
紧接着,季汉的传令铁骑一个个前来,到了第五个,却是来了一个屯长,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高声叫道:“牂舸郡功曹谭若听令!天军出动,叛将硃褒授首,传令谭若将硃褒首级传示全城,以为不守法者戒!”
这些话就如一个个炸雷一样,吓得谭若心惊胆战,他让人把那锦盒接过来,才一打开就发出倒吸了一口冷气,太守大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张口瞪目倒在里面,似乎临死都不相信会这样死去。
硃褒的人头对谭若的打击是十分巨大的,才离开十几天,顶头上司便以这种方式归来,让谭若感到无法承受的压力。
城下季汉屯长再次高声叫起来:“季汉大军共俘获五千名牂舸郡叛军,都督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良善百姓受人所骗,不忍加害性命。着且兰城功曹安排人等处置接俘事宜。益州军马都督前锋校尉李丰统领大军离城五十里,着令且兰功曹谭若前往劳军!”
谭若觉得自己找不到心脏的位置了,虽然早知是惨败,但是五千人马全部被擒,还是他想不到的,要知道,对于英勇善战的蛮人来说,杀死他们比生擒他们还要容易些,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自然不会知道,向宠是把他们击溃之后,一路急行军,累得他们跑不动了才捉到的。
但是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向宠居然决定全部放了他们。要知道,自古以来,叛乱的城市肯定会被血洗,他早就做好了叛乱失败后与城皆亡或全家逃走的打算,可是没有,向宠宽恕了全城的人,让他来统领全城,安抚百姓,而且现在,把所有的战俘全都放回,让他们合家团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事实上,在听到大败的消息之后,全城已经一片哭声,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将面临的命运,就在这一段时间里,早有数不清的人来向他请愿,既然硃褒死了,向都督又不屠城,就献城投降吧。而现在他们的家人还可能平安回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呢?
谭若点头道:“好吧。全城悬挂季汉军旗,将硃褒的人头传令全城。”
他没留意,石厉根悄悄的把手从刀柄处移开。
“石军侯,”他闭了下眼睛,“你负责守好城池,约束行人,守住四门,我带领城中有名望的大户前去劳军。”
“是!”石厉根大声应道,竟显出一分兴奋的样子。
或许对于他们这些败军之将来说,不打仗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大人,太守府……”石厉根低声问道。
“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
谭若一离城,石厉根便把太守府团团包围,接着紧闭了四门,高悬了吊桥。
李丰和邓烁相视大笑:“不费一刀一枪,且兰城便这样到手了。这几十匹马,竟然真的建了大功。”
李丰道:“也是安玄兄慧眼如炬,能从战俘中挑出个石厉根与我们配合。他们乘马前往且兰报信,抢在了蛮人前面,不然的话,以我们的速度,还真比不过他们。”
邓烁点头:“孟获的确厉害。咱们得到王校尉的消息,说他已消灭了跟在我们身后的启狼密林部,可是孟获居然还另外派了一支部队来抢战且兰。可惜他们没有咱们的传令兵跑得快。若是当真咱们硬攻此城的话,他们突然冲上,腹背后敌,咱们还麻烦了。眼下且兰已到手中,众蛮军战俘皆知硃褒已死,且兰已降,自然不会再任孟获军进入且兰。此时他们不再是我们的累赘,反而是我们手中的一支强兵了。虽然眼下还不能用他们打仗,但也不用担心他们哗变了。”
李丰道:“安玄,你来接待谭若等人,然后与战俘营一起进城,且兰之事,便交给你了。这支蛮军一路与咱们捣乱,几次险些抢到我们前面去。眼下我一身轻松,正好杀他个回马枪。同是领着三千军马出战,怎么也不能让王濬自己专美于前。”
李丰所部与王濬又不相同,他是李严之子,所统皆是李严旧部。李严治军之能,虽及不上孔明之神妙,却也是出类拔粹的。在历史上孔明南征时,曾说李严之才不在陆逊之下,守把江州可挡东吴,可见李严之能。李丰所领这支人马真正是李家军,每个人都是随李严多年,久在南疆,身经百战,论实力,远在王濬部之上。他们地头熟,行动快,虽然向宠急行军时没与他们汇合,他们却一直紧跟在向宠后面,结果向宠让他们收拢被击溃的败军,这功劳白捡的太多,结果俘虏比他们的人数都多了。
此时俘虏由邓烁带走,部队又恢复了原来的精干,李丰自然信心百倍。
一个探哨跑过来:“报,校尉大人,蛮军离我们只有不足十里。”
“怎么现在才来报?”李丰看那探哨略带委屈的眼神,不再深究,大多数探哨都用来对付且兰了,他们自然无法专心的对付后面来的敌人,“算了,人数?”
“约一千五百人。”
“看看他们有没有后队。”
“是。”
很好,李丰想着,与自己相比,是个二比一的结果,正面阻击,左右包抄,似乎是一个好办法,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战力如何,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军队。
“全军出动,准备伏击敌人。”久经战阵的将士们很快就进入了伏击阵地,甚至不需要将佐们指挥,他们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样的部队带起来是最省心的,也是最容易的。
远处烟尘腾起,那是蛮人在急行军,他们的速度的确不慢,但越是这样,他们的体力消耗就会越大,李丰冷笑道:“笨蛋,这样打仗,简直是找死。”
他看着敌军渐渐进入射程,把手一挥,身边的亲兵敲响邦子,一阵箭雨如飞舞的蝗虫向敌军扑去,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目标,把长长尖尖的喙扎入坚实的肉体,鲜血崩溅。蛮军队伍里不断有人中箭惨叫,有人高呼:“有埋伏!快趴下!”
蛮军将领气急败坏地扒拉着掩护他的盾牌:“别停下!冲啊!冲啊!”一个卫士刚要对他说什么,背心便中了一箭,耳边得得两声,身边另一个卫士的盾牌替他挡住两箭。他高举着战斧,大叫起来:“盾牌护身,呈两路纵队!冲锋!”
训练有素的蛮军竭力从最初的慌乱中清醒过来,他们高举着盾牌,护住两翼,不要命一样冲了上来。
“再射!”李丰亲手抽出一支箭,从隐伏的地方站起来,对准那个蛮军将领,“预备~~~~放!”一千多张强弓密集发射,利箭飕飕破空,汇成一片死亡的阴影,压制了阳光。二百步外的蛮军队伍里再次传来沉闷的中箭声,不断有人翻身倒地,更多的人却挥动战刀战斧冲了过来。那蛮军将领灵活的一拧身,竟然避开了李丰那支箭,他对着李丰冲过来,呼的一声,便抛出了手中的巨斧。
李丰一跳避开,巨斧砸在地上又带着尘土碎石旋飞着弹起,扎入一个亲兵的身体里,沉重的巨斧几乎将那士兵剖成两半。
三轮箭雨过后,蛮军已经冲入汉军的军阵里,刀枪并举,杀在了一处。这追击的蛮军着实强悍,虽然一直以来蛮军山林做战要略优于汉军,但这样长途奔袭还能击有这样冲击力的蛮军,却也少见的紧。
李丰的中军勇猛强悍,每一道阵列都有长矛兵、刀斧手、盾牌兵、弓箭兵共同组成,互相配合,协同作战,虽比不了帝都以八阵图为基础的白耳军和虎步营,但他们的杀伤力和防御力也非常强大。士兵们层层堆叠,密集结阵,几道阵列组合在一起,就象一道密不透风的篱笆。蛮军就象汹涌澎湃的怒潮,浪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猛,攻击非常凶狠。处于大纛下的李丰更是敌军攻击的主要目标。随着蛮军的强烈进攻,蛮军终于逼到了李丰的眼前。
李丰挥刀长啸:“将士们,杀敌!”
众将大声呼喝道:“杀敌!”随着李丰如狼似虎的扑向去。
好象是两头猛兽对撞,互相嘶咬,登时血光飞溅。
李丰亲自杀死两个蛮军后,便直接对上了那个蛮将,蛮将此时舞动着一口弯刀,借着冲锋之力撞向李丰,“铮”然一声巨响,李丰只觉双臂发麻。他一声大叫,斜刺里扑出,手中刀向后扫过,砍中那蛮将的后腰,与此同时一阵恶风,李丰一低头,头盔被蛮将打落。
“好一员凶悍的蛮将!”
李丰头一阵阵发晕,适才手上的感觉不是很明显,虽然砍中那蛮将,但他的伤势一定不重。但是他无法回头再杀,他的前面已经同时出现了两口蛮刀,他呼喝着挥刀迎了上去,“当”的一声格开一个蛮兵的弯刀,一脚踢在那蛮兵的下身,那蛮兵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就扭曲了身子,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满地乱滚。李丰反身冲向另一个蛮兵,手中长刀深深的埋入了他的身体。他这才有时间回过头来看那个蛮将。此时那个蛮将正被李丰的亲兵包围着,他左冲右挡,无人可敌。
战场乱成一团,两方的士兵在拼命的厮杀着。李丰喘了口气,平定一下气息,翻身那向蛮将冲去。
埋伏在两侧的汉军看着李丰亲身陷入乱阵,没有号令却不敢出动,只得咬牙静侯着,心激动的怦怦跳。
李丰的步兵阵势守得密不透风,他们越打越厚,越打越密,最后就象是一道韧性十足的铜墙铁壁,蛮军的冲锋势头被缓缓的压制住了,他们越来越慢,战势呈胶著态势。
太阳在天空中缓缓的移动。终于,在蛮军后军也开始投入战场的时候,李丰的大纛旗摇动起来,这是全军攻击的信号。
随着大纛旗的摇动,两侧的伏兵喊杀连天的冲出了来,他们有如两口尖刀,直插入敌方的软肋。已疲惫不堪的蛮军被突然攻击,登时阵脚大乱,纷纷倒地。蛮军阵角被冲散,一时间自相踩踏,乱成一团。突然间一阵号角声响起,蛮军气势一震,与李丰对阵的那员蛮将纵声大叫,听不懂说得是什么,蛮军却在迅速调整阵势。那蛮将挥刀向引着蛮军开始变阵。他处在最前线,冲到哪里,哪里便被割开。鲜血还在顺着他的腰间向下流淌,他却毫不在意。李丰挥刀高呼:“冲上去,杀死他!”
中军一拥而上,把蛮军围在核心。蛮军抵死反扑,势如疯狂,连续击退汉军的冲击,虽然损失惨重,竟然还是形成了一个圆阵,稳固了下来。
李丰看着敌军阵中那个不知名的将领,不由心中暗生敬意,此人本领,不在自己之下。李丰向阵中高喊道:“那员敌将,你叫什么名字?”
那蛮将大吼道:“爷爷忙牙长,你是什么人?”
“李丰!”
“敢与爷爷再战么?”
“看我亲手取你首级!”李丰再次从帅旗下扑出,大声吼道:“杀敌!”
众军群起响应,吼声如山呼海啸一般。
忙牙长引军向李丰冲来。
便此时,西方大路上烟尘再起,李丰大惊,难道是敌军又至。
他大叫道:“迅速结束战斗,快,杀贼!”当先冲入了敌阵。
此时西边的军马已现出身来,当前一杆大旗上却是一个“王”字。
竟是王濬回来了!李丰心中又喜又惊,大叫道:“我们的援军来了,杀敌啊!”
忙牙长已是绝望之极,竟弃了李丰,引军向来路冲去。正遇一员持长枪的小将。那将长枪飞出,如骄龙出水,第一枪就崩开了忙牙长的弯刀,第二枪直接刺入忙牙长的胸膛。忙牙长一死,蛮军大乱,被包围于战阵之中。
李丰心下大惊,他深长忙牙长的厉害,这员小将武艺如此了得,他是何人?
知道胜局已定,李丰令手下展开围剿,自己却冲上前。那小将上前施礼:“江州新军军侯赵统参见李大人。”
“赵统?早听说江州陈大人手下的银马神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丰当然知道赵统的身份,连忙上前双手相扶。他是李严之子,深知将门之后的苦处,你本领强,旁人觉得是应该的,本领稍弱,旁人就会说虎父犬子,一辈子都被看不到的大山遮住。所以他故意不提赵云,只说赵统自己的名号。赵统果然深受感动。当下李丰问起前敌之事,赵统一一细说。
原来王濬进入蛮营,交换战俘之后,孟获连夜竟亲提大军进攻赵统。赵统按王濬吩咐,提前退军,只留下一座空营,幸免于难。天明时,他见漫山遍野都是蛮军,吓得不敢停留,引军便走。如此打打逃逃,行军三百余里,这才追上李丰等人。
李丰听说孟获竟然亲统大军来此,也是变了脸色。向都督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可怎么办?
“快,打扫战场,退回且兰。”
若是孟获全军而来,与他打野战是无法想象的,只有守城还可一拼。此时,已经顾不得且兰接收是否能够顺畅了。
实在不行,便将城中蛮人杀净,再死守城池。李丰咬了一下牙根。
入夜,王濬在帐中忽然大叫起来:“啊,肚子痛,孟获,你好狠,你要毒死我么?”
他面色发青,呼吸急促,不停的翻滚着,打翻了桌案。
两个守门的壮汉对视一眼,急步走了进去。一人俯下身查看王濬的情况,另一人快步出去通知。
时间不长,孟优带着巫医走了进来。孟优用蛮语道:“此人非常重要,不要让他死了,给他好好看看。”
蛮族巫医道:“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说着上前。
王濬心下吃惊,想不到孟优真会给他带一个太夫过来,当下厉声叫道:“你想毒死我么?我不要你碰我!走开!走开!”
那巫医一个措手不及,被王濬踢了个跟头,不由大怒,转身便走,孟优连叫数声,也唤他不回。王濬略略放心,他还真怕这巫医会让人把他捆起来强行“治病”,那样非漏陷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