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今来,第一次听说当兵的吃肉还有吃腻的时候。有人不信地摇了摇头,反正自己冬天没在辽东呆过,只能随便听陈好在那里吹牛。
笑了一会,大家各自归座,周大成小声问道:“陈兄,那肉罐头能不能匀我一些,咱们靠近坐坐,你开个价钱”。
陈好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着点头,“行,你要铁皮罐的还是陶罐的,铁皮的在夏天可以保证六个月不坏,陶罐封口用的是牛油大蜡,人家跟我说只能保三个月,冬天可以存得时间长一点儿,不过陶罐的便宜”。
“陶罐,现在是冬天”!周大成当机立断。
二人把手伸到一起,用袖子遮住,同座的人知道交易开始,不再闹腾,默默看着二人,只见陈好摇头,周大成皱皱眉,一会陈好又摇摇头,二人袖子口抖来抖去,终于谈拢价格,都高兴的舒展眉头,各自捧起眼前的茶碗碰了一下,干杯庆贺成交。
“那个姓陈的为人怎么样,靠得住吗”?有人心动,低声向周围的茶客打听。
“够精的,不过挺讲信誉,这些外来商人,能像他这样让武侯给写推荐书证明其信用的,不多”!
武安国这三个字就像定心丸一般,听说武安国给他证明信用,商人们对陈好的印象又好了许多。陆续有商人走过来从陈好手里买货,或者打听具体情况。隔壁房间也有人闻听消息赶到,一会儿陈好就谈成了几笔买卖,收益明显是好于他的预期。默默算了算今天的进帐,陈好抬手扔给伙计个小元宝,高兴地大叫道:“掌柜的,今天上午这间屋子的茶钱都算我的帐,我请大家喝茶”!
“好噢”!,屋子里一声喝彩。
“谢陈老板”
“陈老板发财,大吉大利”,伙计高声唱着,把好消息通知给这屋子的所有茶客。
“伙计,赶快,把我这壶甩了,换最贵的茶过来”,有人开着善意的玩笑。
陈好跟着大家笑着,心里别提多舒坦。‘都是赚钱,这种赚法心里最舒服,武侯的话没错,做商人也得讲规则,几千年来商人地位低,不光是别人轻视的问题,商人自己做事方式也有很大原因’。
“陈老板,陈老板”,一个不太面熟的人凑过来,低低的声音打断了陈好的思考。
“什么事”?陈好笑脸相迎。
“和您打听个事,您在辽东,听说过燕王殿下祭祀成吉思汗衣冠冢了吗”?来人小心翼翼的问。
“听说了,这事谁不知道了,北平的报纸没说吗”?陈好有些奇怪的回答。
“说了,但是我们不太信”,周大成替来人回答。“陈兄,你和武侯还有北平那些大老板走得近,你给分析分析,这燕王真的是半个鞑子吗”?
“你管他是不是鞑子呢,反正现在辽东挺太平,草原上震北军把鞑子打得屁滚尿流,安东军把大宁周围的鞑子也击溃了,买卖一路畅通”。
“主要是我们不希望燕王是鞑子,我们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咱们这些外地生意人里边,就数你消息灵通。你能不能给透露点儿准话”。
陈好看看周围渴望的眼睛,笑了:“我说兄弟们那,咱们都是买卖人,咱们用买卖人的脑袋想一想还不明白。这燕王如果是半个鞑子的好处对朝廷来的大呢,还是纯汉人对朝廷的好处大,你想收服蒙古人,永远治理草原,至少得有个理由吧”!
“喔”!众人恍然大悟般呼应。其实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只是谁也不能肯定。今天听陈好这么说,肚子里登时透亮。
“陈兄,你是说,您是说,燕王这个鞑子身份是假的”。有人试探着说出答案。
“我没说过”,陈好收起笑容,“我是买卖人,就从买卖人角度讲,一个鞑子身份的燕王换数百万里江山,这生意傻子才不做”。
众人不住点头,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明白到无法再明白了。虽然北平这地方治政宽松,墙上没贴着少谈国事的标语,大家还是不敢太造次。差开话题谈些辽东掌故,震北军功绩,日本人丑态,时间渐渐的就到了中午,冬天的太阳懒懒地爬上了蓝天正中,没有风,但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店铺都挂着厚厚的棉门帘子,房顶上的烟囱中开始冒出做饭时烧蜂窝煤特有的黑烟。
鸣镝楼那边突然传出了非常大的喧闹声音,紧接着哗地一下,茶馆的底楼也开了锅,人声鼎沸。楼上的客人坐不住了,探头探脑向下张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大声地向伙计询问。
早有负责打听消息的伙计跑了出去,一会拿着张告示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把它贴在墙上。张大嘴巴,半天也重复不出句话来。
商人们都识得几个字,认得那告示上的官府大印。
告示上有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北平的财团和江南的几家财团达成协议,大家决定共同重新制订股市规则,新规则起草后,随时公示给大众,所有百姓都可以指正其缺陷,并且提出自己的建议,建议一旦被采纳,即可获得银票一百两作为奖励。两个月后,布政使郭璞将在鸣镝楼举办股东大会,持股票面值百两以上者皆可参与。投票决定新的股票章程,赞成票三分之二以上的规则条款即被作为股市新规则,反对票在三分之二以上的规则条款即被废除。既没达到最低赞成票数亦没达到最低反对票数者,则在修改后在次表决。规则表决后,股市即重新开盘,届时践踏规则者,将以诈骗罪论处。
第二个消息大伙一眼就能看出是在第一个消息决定公布的瞬间才临时写上去的,估计官府也是刚刚确认,墨迹未干。这消息仅有六个字,“水师前日破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