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之后头一遭麻烦事其实不是试验中学要人,是《绯红少年》被勒令停刊。
这事责任在我,董庆华早在4月底就曾跟张小桐说过刊号合法化的事,我没当回事,结果吃了大亏。上级部门勒令停刊的理由很简单,不能以书代刊,且意识不良。当然每天讲情杀之类的家庭八卦杂志因为面对读者不是学生,就不会有这种困扰。
——没有分级审查制度还真是麻烦,最少想找茬太容易了。
相关的方方面面董庆华都有打点,居然还是出了这种事,我痛定思过,开始一环一环想过去,考虑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张小桐认为可能是文化部门的问题,她同教育系统关系一向好,给教育界做了不少挣脸的事,好歹也算是个小文化名人,教育局的人就算不帮忙,也不至于给她下绊。我同意她的看法。
停刊让董庆华也有点措手不及,此人四处跑发行正跑得爽,忽然生出这样的事,仿佛跟女人亲热到一半竟然不举,懊恼之情是个人都能理解。
张小桐给他的意见是先把刊号搞定,还是找内蒙古出版社的朋友帮忙,多花些钱没关系,搞到就行。
董庆华带着钞票和好酒开始四处跑,文化局8个局长,天知道是哪个劲不对。
停刊意味着最少两到三个月没法复刊,我和张小桐一下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失误,有点相视无言的感觉。
我对她感慨:“毕竟还是两个人,不能面面俱到啊……”
张小桐苦笑了一下:“没事,我们以后能做的更好就是了。”
我也这么认为,事情发生了就不要没命地追悔,发生了想怎么解决就好了,以后自然会学着规避,面对问题不停地抱怨是最不可取的方式。张小桐跟我朝夕相处8年,许多处事态度深得我心。
杂志的事只能这么搁下来,编辑部闲下来的编辑们继续发工资,张小桐让董庆华给他们找一些事做,说白了就是张小桐发工资给董庆华干活,董庆华高兴之余更卖力地帮张小桐解决刊号和文化部门的问题。
经过一些时日,事情始末慢慢浮出水面,原来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儿童文学作家”因为自己长期坚守的几个主流杂志销量受阻,稿费略有下调,愤怒之余联名写了一封公开信到文化部,声讨张小桐的杂志。文化部觉得这个事有点小题大做,就把问题交到省文化部,省文化部接了麻烦之后迅速作出反应,勒令《绯红少年》停刊整顿。按照常理来说,一个销量已经接近27万的杂志只要停刊2-3个月,销量下滑10万是不成问题的。这样形式上停刊一下,既不得罪老艺术家们,又给很有发展前途的《绯红少年》留了面子,两相权宜也算是最佳解决办法了。听说《绯红少年》背后是太阳集团出资,这个财主可不能惹得太过。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不就和当年《画王》被查封一样么?不过是利益冲突罢了。
当年老艺术家们也曾以一封名为《书包在哭泣》的联名公开信彻底杀灭了宣扬日本漫画的《画王》,每天24小时不停印刷的半月刊就此消失在众人眼前。但谁都知道,那一年之后日本漫画彻底入主中国,很多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即使最初代表它的标志性杂志已经消失。
《画王》本身连载日本漫画倒也算了,我替它不值的是他其实一直在努力扶植原创,中国第一批漫画作者几乎都是那时出道。
况且,文化侵略这个事,说得危言耸听……难道这些人就没听过鲁迅的拿来主义?
日本被美文国文化侵略了几十年,连姑娘去海滩晒紫外线都学美国鬼子,现在开始反过来用电子游戏和动画片反攻了;韩国人天天看日本的pop和连续剧,95年之后满世界撒韩剧和二三流组合,还开始做游戏搞动画。
这些东西他们原本都没有,学了海外的,拿来自己用,包装修正,变成自己的文化去影响别人。
游击队之歌唱得好,“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们的文化态度却已经严苛到连拿来主义都不能接受。
其实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利益?自己创作的东西不行,不肯放开眼界看,不肯放开心胸想办法,没法跟人竞争,只好拿民族大义来压。
中国的知识分子有这种习惯,跟人论战也好,讨论学术问题也好,动不动就把民族大义和道德拿出来压人,好像自己一身紧系的都是全民族的道义和道理,不管什么人,只要反对他或触动了他的利益就等于是和全民族作对。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大家就不会用这种可怕的口吻互相打压了。
怎样得到足够的利益?还不是先繁荣再说其他?
90年代初的黑猫白猫论全中国没几个人听得进去,现在呢?现在都去当好猫了……
知道缘由之后我们也就安心了,这种典型而有特色的事我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最多休刊两个月再开,最少从之前的形势来看,《绯红少年》应该算是成功了,两个月而已,我们休得起。
休息也好,最近写东西写到爆,忽然什么都不用写了,我乐得休息。
《绯红少年》停刊之后有几个落井下石的,苍蝇一样跳出来幸灾乐祸,在几家销量受到威胁的少年杂志上指桑骂槐隔山打牛,编辑部闲下来的人手业余时间就开始在报纸上跟他们对着骂。我心说骂吧,骂得越欢越好,大家可别把我们都忘了啊,这休息期间广告一定要做漂亮。
杂志停刊了日子得照过,家里人对张小桐杂志的停刊纷纷表示了不同程度的关心和愤慨,之后各忙各的去了……我有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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