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香蕉还没有称呢,连忙把香蕉放到托盘秤上,一边秤一边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就摆了这么一个水果摊。你们看这条街上摆摊的都是住在这里的下岗工人。如今这年头呀,有本事、有门路都出去打工了,剩下我们这些没用的,也只能摆摆小摊。说起来,我们还算是运气好的,平时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不然就得在家等死咯。”
“噢,五斤二两,就算五斤吧,一共五块钱。”虽然说起以前的事,中年妇女嘴里的牢骚不断,但是中年妇女毕竟卖掉了五斤香蕉,称完后,笑呵呵地把袋子递给了徐洁。
“我来吧,正好我这里也有零钱。”说着,陈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的递了上去。看到中年妇女接过钱之后,拿起一个放钱的饼干桶,在里面翻腾着准备找钱。陈宁忍不住说道:“大嫂,你这香蕉卖的这么便宜,就别找了。”说完就准备和徐洁转身走人。
“不找哪行呀。”中年妇女连忙放下手中的饼干桶,叫住了陈宁,“如今挣钱都不容易,要不您就再拿五斤香蕉吧。”说着麻利的又拿起一个袋子跟刚才一样装了两板也没称,赶紧递给了陈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您这也算帮我再买五斤。”
陈宁点了点,接过中年妇女手中的袋子,勉强笑笑。这些人虽然都下岗了,但是还保持着工人的憨厚淳朴,也正是这些人承担着改革的阵痛。
“还是我来吧。”两人一人拎着一个袋子离开了水果摊,五斤的袋子拎在手里还是有点份量的,陈宁停下脚步,手向徐洁伸过去。
“没事,陈局,还是我拿吧。这点东西我还拿得动。”徐洁连忙笑着推辞道。接着神情一黯,说道:“陈局,咱们燕京也有下岗工人,为什么怎么这儿的下岗工人这么艰苦呢?”
陈宁默然的点了点头,自从国企改革开始之后,临州也不乏下岗工人,但是和这里的下岗工人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了。
两人一人拎着一袋香蕉,样子有些滑稽,一路走来,也没有一辆出租车,这个时候,陈宁好像有点明白了,刚才送他们过来的司机,明明前面就是一个聚集区还要调个头重新返回阳城市中心。两人又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坐公交车回去。正好路过一个街边花园,花园来有几张陈旧的长椅,还有几个老人正围站一起。
“我们那里休息一下,顺便问问到哪里坐车。”
五斤香蕉虽说不重,但拎的久了,手不免也有些发酸,徐洁点了点头。
找了张椅子,把手里的香蕉放在椅子上。陈宁正准备向哪几个老人询问到哪里坐车,这才听见,这几个老人围站在一切,并不是再聊什么家常,而是都在发牢骚,骂贪官、骂政府,脏话此起彼落,弄得徐洁听到后,脸不由的一红。
“你先休息一下,我过去问问。”陈宁指了指旁边的长椅,说道。面对有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对于一个女同志来说的确有些难堪。
这几个老人,一看就是原先辽西工业区的退休工人。陈宁走上前去,客气地询问道:“大爷,请问这里到哪里坐车呀?”
几个老人一听有人来问路,而且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顿时停下了各自的牢骚,同时把目光移到了陈宁的身上。这些退休工人,平时也没什么事,每天聚在这个小花园里发发牢骚。
靠近陈宁,本来脖子发红脑门上的青筋直暴正在大骂政府腐败的一个老人,朝陈宁笑了笑,可能一下子还没有从刚才的愤怒中转过来,笑容有些勉强。
未等这个老人开口,另外一位老人抢先说道:“小伙子,刚才我看你们是从东面过来的吧?”
陈宁连忙笑着点了点头,一男一女每人手里拿着一大袋香蕉的确是比较扎眼。
“那你们走反方向了,车站在东面,从这里一路走到三村的门口,再过三十米就是车站了。哦,对了,三村门口有个水果摊,明白了吗?”老人笑呵呵地说道。
陈宁苦笑着点了点头,三村门口那个水果摊陈宁知道,这不是刚刚自己买香蕉的水果摊吗?搞了半天白走了这些多的路。不过既然来了,陈宁对这些老人刚才没事在这里骂政府腐败倒是挺感兴趣,虽然他已经调到部委工作,而且这次是带队来调研国企改革的。但是多年在地方政府工作的习惯的,使得陈宁忍不住问了一声道:“刚才,听到几位大爷对政府非常不满,到底是为什么呀?”
陈宁的这句话一出口,顿时有几个老人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陈宁,倒是刚才给陈宁指路的那个老人地对另外几个老人说道:“哎,哎,我说你们这是干啥呀。这个小伙子听口音就是外乡人,再说了如今那些当官的过来哪个不是坐着小车耀武扬威地过来的。”接着又笑呵呵地向陈宁问道:“小伙子,你们小夫妻俩是来走亲戚的吧?”
陈宁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是和徐洁一起过来,看看岁数两人又差不多,被人误认为是夫妻了,连忙摆手解释道:“大爷,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正好出差到这里,以前早就听说这里以前是全国最大的工业区,就想过来看看,参观参观。”说着,扭头用抱歉的眼光看了徐洁一眼。
坐在旁边长椅上的徐洁刚才也显然听到了那个老人的话,正好也抬起头看过来,看到陈宁歉意的目光,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脸一红,低下了头。
“小伙子,你们是来参观我们辽西工业区的呀。唉,现在我们辽西工业区可不比以前了,你们从东面过来,想必也看到了,现在都停产关门了,没什么好参观的。”老人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酸楚。
“小伙子,刚才你问我们为啥在这里骂政府,骂贪官。我告诉你,就是这些贪官把我们辽西工业区弄成这个样子的。”站在陈宁旁边的那个老人激动地说道:“小伙子,你是外乡人,不了解我们这儿的情况,你看看这条街上,满街这些摆地摊的,原来都是工业区里的职工。现在厂子垮了,政府把我们这些人往大街上一扔就不管了。”
“是啊,现在不比以前了,说什么国企改革,其实就是把我们原来好的工厂设备都给卖了,你说这厂子能不垮嘛。”
“......”
老人们又七嘴八舌的争相向陈宁说着他们为什么在这里骂政府的原因,虽然说得挺多,但是陈宁总结下来,主要还是集中在两点。第一点,就是对国企意见非常大,认为他们的工厂之所以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国企改革造成的。第二点,则是对企业倒闭之后,政府不管他们这些退休工人,和满大街的下岗工人。说到激动处,甚至大骂阳城市的市长,尤其是对阳城市前任的市长,现任省人大副主任郑哲海,骂他是“郑卖光”、“郑腐败”。
老人们的意见虽然有些比较偏颇,一个个非常激动。但大部分意见还是有道理的。比如国企改革,目前阳城市主要的手段就是把能卖的优质产业进行产权交易,而把那些处于困境或者是设备比较陈旧,产品逐渐丧失竞争力的企业,实行能卖的就卖,不能卖的任由倒闭破产。一直造成辽西工业区到了目前的境况。还是就是拖欠这些工人最基本的下岗工资和退休工资,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很多下岗工人都没有领到一分钱的下岗工资,这和政府的不作为有相当大的关系,怪不得这些老工人要痛骂政府和贪官了。
虽然陈宁不是这里的官员,但听得也是脸上火辣辣的,看了看坐在长椅上若有所思的徐洁,问道:“大爷,那辽西工业区以前是怎么样的?”
听到陈宁问起辽西工业区以前的样子,老人们顿时全都变了,手舞足蹈的比划,好像真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脸上重现久违的笑容。现在太苦,以前太美了! 陈宁旁边的那位老人首先颇为自豪地向陈宁介绍道:“小伙子,你可能还不知道那时候,来阳城的列车驶到二十五公里外的高家城,服务员准会提早宣布‘全国重工业基地渖阳就到了!’当时三千人算是小厂,过万职工的才算大厂,冶炼厂的烟囱,一百一十米,是全国最高的烟囱。”
未等这个老人还没说完,另一个抢说:“那时候,工厂全冒烟,大家骑单车上班,一天乐呵呵。那时候媳妇每月赚三十五块六,我赚三十八块六,过年每人还有两套新衣服,原来的日子好过美呀。”说完,还不由的长叹了一声:“哪像现在呀。”
听到这里,几个老人同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