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身后大约十丈左右的淤泥轰然爆散,一道暗红暗绿两色交杂的地火冲天而起,汹涌的气浪夹着硫磺臭味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林雪儿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只来得及运起真气护体,就被强劲的气流冲得失去平衡,急速飞出。
林雪儿心中生出无尽惶恐,这可是沼泽,就算自己没有被气流击伤,如此强大的力量落在泥沼上面,必定陷没其中,不可自拔。
不等林雪儿转念,她已经狠狠抛落在沼泽之中,直没胸口,腥臭的淤泥四处飞溅,林雪儿只觉自己置身于鹅毛飘不起的弱水之中,平日里轻盈如燕的身躯就像是灌了铅一般,缓缓朝着地底沉没下去。
林雪儿也看过一些游记,根据某些记载,陷入泥沼之中,只要不胡乱挣扎,就不会沉入其中,甚至还会被沼泽地底的潜流带动,飘向其他地方,寻求生机。
但是陷没在沼泽之中的林雪儿,只是多了一批咒骂的对象,与游记所载不同,即使她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一副随波逐流的样子,她的身体仍然在缓慢下沉,不消片刻,淤泥就已经淹没到了她的脖子。
林雪儿心头一惨,想到被淤泥活活闷死的惨状,正要把心一横,自断心脉,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大师,前面好像有人失陷在沼泽之中。”
随听一声佛号,林雪儿身后风声骤起,似乎有两个人在急速掠近。
林雪儿生出希望,但是又不知道对方底细,心底不禁忐忑起来,参与追杀魔女的人龙蛇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其中固然不乏行侠仗义的正义之士,正邪莫辩甚至恶贯满盈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并不能确定这两个人过来就是为了好心助人。
好在那两人轻功不凡,几个呼吸就已经来到林雪儿附近,一个猿臂蜂腰、俊朗不凡的白衣少年抢先一步,飞身跃到林雪儿身前一米,脱下外衣,高声叫道:“抓住!”说罢扬手将外衣抖成一道衣棍,射向林雪儿。
林雪儿顾不得多想,奋起精神,用力一举手,随着她的手臂用力,她的身子猛然一沉,立即被淤泥淹没头顶,幸好她的出手很快,高举的右手已经堪堪抓住衣服。
林雪儿下沉的势头很猛,那少年一用力,不但没有将林雪儿拔出泥潭,他自己脚下的泥土首先支撑不住,分裂开来,将他陷入泥沼之中。
总算与少年同行的中年僧人随即赶至,他也不滞留身形,毫不停歇的从少年身旁掠过,冲向远方的绿洲,只是经过少年身畔的时候,右手五指箕张,犹如龙爪,朝着少年狠狠一抓,五道宛如实质的浓烈金光透指而出,拉住少年的背心,将他拉出泥沼。
僧人一路狂奔,随着他的脚步,少年、林雪儿逐一从泥潭中被他扯了出来。
林雪儿甫一脱身,便立即擦拭脸上的臭泥,但是她手上的淤泥比起脸上只多不少,越摸越多,这三天来经历的诸般苦楚同时犯上心头,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泪流不止。
僧人行如奔马,而且肆无忌惮,远比林雪儿亦步亦趋、小心谨慎要迅速,林雪儿只听耳旁风声呼啸,不一会儿停下,就已经来到绿洲之前。
那僧人停住身形,一声断喝:“嗡!”林雪儿和少年身上沾染的淤泥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催逼,纷纷脱离他们的身体,箭一般射将出去,瞬间就使得衣衫泥尘尽去、光鲜如新。
林雪儿脚踏实地,加上哭了一阵子,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一面抹泪,一面连连向那僧人和少年道谢,并且询问恩人性命。
少年含笑道:“在下梧桐山柳随风,这位是大慈寺龙寂大师。姑娘不必客气,见人危难,施以援手,乃是我辈本分。更何况姑娘古道热肠,不惜艰险除妖伏魔,我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对了,还未请问姑娘的芳名?”
林雪儿道:“我叫林雪儿。”
柳随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姑娘似乎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为什么要进入腾炎沼泽?”柳随风心底打了个突,林雪儿这个名字很陌生,不由得令他心生疑惑。
追杀魔女的人虽然多,但是绝大部分都是落井下石之辈,一心想着杀掉魔女名利双收,到了涉及自身生命安全,还要不顾危险坚持追杀魔女的人并不多见,柳随风年纪虽轻,但是从小就在江湖上打滚,经历见识远非林雪儿这种未喑世事、心思单纯的女孩儿可比,决计不会相信这世界有无缘无故的大义凛然、嫉恶如仇,哪怕是他自己惩恶除奸,也要求个扬名立威,至不济也要心安理得。
但是这一次,说到底,转世魔女只是一个江湖传说,即使很多德高望重、声名显赫的武林名宿言之凿凿,却也没有人能够提供确切的证据,参与追杀魔女的人有几个敢说自己理直气壮得问心无愧?他本人要不是身负师长严命,根本就不想参与这种围剿幼女的行动,更不用说冒着无端身死的风险闯入腾炎沼泽。
以柳随风的出身和经验,江湖中稍微有点名气的人,就算没有见过起码也听过,林雪儿这种武功高强却闻所未闻的人物,如果不是隐居武者,就是隐匿于黑暗中的刺客、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奸恶小人之流。前者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图名图利干嘛要隐居不出?如果是后者,柳随风可也不会因为林雪儿年轻貌美就有所疏忽。
林雪儿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列入可疑分子,柔声说道:“我是奉了父母之命,一定要击杀魔女。”
柳随风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无凭无据,他不会质疑对方,但是更不可能相信对方,既然如此,不如暂且放下、暗中防备。
目光投向绿洲,柳随风的眼神忽然凝重起来:“大师,这是刺天竹?”
龙寂大师沉声道:“不错。”
林雪儿这才转头望向绿洲,只见面前一片竹影婆娑,哪儿还有一丝沼泽该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