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省略的事实不是事实。在他脑海中是另一番景象,他想象着那些贪官们在海岛上尽展所长,为他不停的搜刮海外奇珍与金银财宝,一时之间,小皇帝都流口水了。
“这是开疆拓土”,赵兴进一步诱惑说:“海外领地虽然陆路与我大宋不通,但我们是皇宋,西洋人说我们的商船桅杆连着桅杆,能够一路排到耶路撒冷,船就是桥梁,有了这数不尽的商船,海外虽然遥远,但我们大宋人扯起帆就能过去。
我记得,连续数年广州铜钱与财赋都是通过海陆运抵京城地,它地花费比陆路要小,动用的人员也少,速度还快。这说明动用海船运送海岛上地赋税与补给是完全可行的,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商船把大海中的岛屿勾连起来,使它们成为我们的海外新领。”
说到这新领土,赵佶不禁兴致勃勃的插嘴:“我记得,太尉大人收回象林郡后,我大宋的铜钱铸造量增加了四成。太尉大人说麻逸岛上地铜钱储藏量远比大理还高,就为这,也值得拿下那个荒岛……”
赵兴插嘴补充:“不止,麻逸岛上的铜钱蕴藏量远不止类比大理,有人估算了一下,它的总量相当于大理与现在大宋全部铜蕴藏量的总和,但我估计,这个预测还是保守的。它应该是我全大宋铜蕴藏量的十倍有余——包含象林路。”
赵佶目光闪亮,赵兴继续加码:“我皇宋万国来朝,由海外藩王献土请求归属,这是仁政,是我大宋教化之功,也是盛世的标志。光是铜储量十倍于大宋,子孙万代念叨起来,这都是官家的功劳。是官家留给子孙后代地一笔大财富。相比这座金山,尧舜禹算什么,三代之治算什么?这可是一笔都千年花不光的财富,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永远铭刻,世世感恩。”
李师师耐不住了。她急切的插嘴:“太尉大人得胜回京,说起来,万国来朝离不开太尉大人的手段,压服辽国、西夏也是太尉大人的功劳。怎么太尉大人回京之后,却投闲至赋,每日待在家里弄花养草,这等大事,朝中还需听听太尉大人的声音,太尉怎么不去说?”
赵佶表情尴尬。赵兴嘿嘿一笑,打着圆场:“师师姑娘不知道,朝廷体制如此。昔日曹彬征南,朝廷准备了一个多月,才诏曹彬入殿奏对。向令如此,领兵官员回京后,朝廷要先安抚军队,等士卒都安定之后,出征将领也休息够了,私事已经安排妥当。朝廷大臣才能抽空招呼将领入朝。进行奏对。
国家大事,重大事件每日不下万起。朝廷大臣们样样都要处理到,不可能围着一个人转。等他们把手头工作都处理完了,这才能轮到出征将领。所以,这几天是我的假期,说起来是我占朝廷便宜,干拿朝廷俸禄,每日啥心都不用操,喝茶饮酒就行了。”
李师师捂嘴娇娇的笑了,赵佶用力点头,赞同赵兴地话,他拍着桌子说:“我恰好也认识几个朝廷大臣,找机会我跟他们说,让他们一定相帮,拿下那些海外领地——此诚为万世未有之大机遇,不可错过。”
赵兴扭脸看着高俅,高俅冲他微微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揭穿赵佶的身份。其实,赵兴看高俅的意思,是发现小皇帝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他在心中彻底认同了赵乙的身份,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大商人,所以他完全在用赵乙的口吻说话,听不出有半点破绽。
稍停,赵佶小心地又问:“太尉,听说宫中发生了变故,有大臣说朱雀军手中的火枪过于危险,一旦兵变就不可收拾,故此,有人提意收缴朱雀军手中的火器,藏之于库,等有事再发放。”
赵兴一翻眼,不答反问:“曹煜曹大人曾给我看了一种火器,名叫‘雷火鞭’,这种火器虽然威力弱于火枪,但也是杀人凶器,不知朝廷以前是否也收缴了雷火鞭?
我还记得密州梨花枪军也有一支队伍在禁军,这梨花枪也比雷火鞭威力大得多,不知朝廷可曾收缴过梨花枪?
雷火鞭、梨花枪都不收缴,为什么要收缴火枪,枢密院那活白痴,他们难道不知道,火枪比梨花枪、雷火鞭还要娇贵,枪膛每天都要擦拭保养,他们把枪收藏到库里,不如拿榔头直接砸烂枪管,还来的更干脆。”
赵佶嗯地一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向长辈解释:“说起来,火枪可比梨花枪厉害多了,一般的弓箭都比雷火鞭强,稍稍逊于梨花枪,但火枪射距不下于弓箭,威力却远远大于箭杆。禁军的弓箭是收缴的,祖宗法度也要禁止人持有弓弩,弩且如此,怎么就收不得火枪?”
稍停,赵佶担心的看了一眼赵兴,马上又补充:“火枪要天天保养,若收之于武库,朝廷没那么大的精力,也没那么多闲钱日日养护,但火枪确实威力巨大,放在士兵手中,偶尔哪个士兵抬起枪来。不免有人会伤亡。太尉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能两全其美?”
赵兴淡淡一笑:“这有何难,火枪没有了火药,也就是一根烧火棍,朝廷只要控制火药的发放量,每天只给士兵地训练量,等到战事一起,再大量发放。如此,没有了专门配置的火药,这火枪连弓箭都不如。”
赵佶用力点点头,带着小孩子那种崇拜的神情,夸奖说:“从幼年起,我就知道,无论给太尉出什么样的难题,太尉总能解决。而且解决地手段简单有效,让人一听就明白……还有一个问题,朝廷大臣还在议论新法与旧法的问题,我也以为变法过于残害百姓,可当今的形势。不变法能行吗?”
赵佶这句问话,已经涉及到国家大事,这样的话不应该由一名大商人提出,赵兴快速地瞥了一眼李师师。发现李师师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他心里知道,李师师其实早有猜测,只是在装糊涂。
想来也是,李师师是当今京城最红的歌星,按现代地说法,她是天皇巨星级别地歌后,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名大商人所能笼络的。见惯了高官显贵的李师师。猜到赵佶身份不凡,但赵佶却要享受那份平民爱情,所以李师师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无视了赵乙流露出来的破绽。
赵兴暗地里叹了一口气:章惇说的不错,小皇帝确实轻浮,国家大事怎能在勾栏瓦舍里商量。如果外面的大臣知道赵兴陪着小皇帝逛妓院,还趁机灌输自己的主张,估计后人也会把赵兴当作高俅一样地佞臣。
“放眼当今天下。实话实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辽国服软了。西夏求和了,我大宋外无压力,而内部党争开始平息,灾荒已经度过,海外贸易越来越昌盛,这真是千年未有的机遇。然而,我大宋确实也有许多弊病,若不图改变,估计会为后人埋下隐患。
我们确实需要变,但该怎么变,却需要仔细斟酌。”
赵佶打断赵兴的话,插嘴:“太尉在广南冬至日的讲话我也看了,太尉说:禽兽地学习是一代传一代,永不图变革,永不图创新,所以他们是禽兽。而人类在不断创造,不断革新,所以才成为万物之灵。太尉大人说这是最好的时代,幸奈列祖列宗,先祖先皇辛苦经营,才能有今日。然而,我们后人若不做出一点创新,岂不愧对‘万物之灵’这个称号了吗。”
赵兴是何等身份,大宋第一悍将,人称惹不得。虽然他现在闲着,但也是大宋副枢密使,二品高官。赵乙虽然用民间的称呼,以太尉呼唤赵兴,但他的态度却没有一个大商人该有地恭敬,反而更像是后辈咨询师长。虽然他的称呼没有问题,言语中也很少露出破绽来,但态度很成问题。赵兴提心吊胆的看了一眼李师师,却发现李师师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展示了一个微笑。
这下子,赵兴放心了,他原来怕自己言词中露出破绽,令李师师事后追问赵佶,现在看来,这女孩早已心有灵犀。去了那层担忧,赵兴的答话也利索起来:“赵大官人,王荆公当日的上书——《百年无事札子》确实有些道理。
论才学,王荆公却有真材实料,这一点,司马君实公,家师坡公都明白,也甚为赞许。王荆公在札子中说,大宋冗兵冗员已到了非裁减的地步。但他这是故意的错误,为什么他故意犯错——其实王荆公出生于官绅阶层,他所说地不可能触及到这个问题的本质:官绅。
官绅不纳粮,不纳税,随着我大宋立国已久,官绅阶层越来越庞大,他们享受朝廷给予的特殊待遇,却不向朝廷纳税,结果负担都积在了小民身上,官绅越来越多,读书人只要勤奋读书,也能考中一个贡士、进士,从而成为一个官绅,就可以不纳税。于是小民负担越来越沉重。官员阶层越来越庞大,朝廷支出越来越多,税源却逐渐萎缩。”
赵兴沉下心来,耐心向小皇帝分析王荆公的变法主张,指望能打消小皇帝的冲动,他不知道,这一刻,勾栏瓦舍的这间包厢里,迸发出大宋最强烈的思想之光。李师师双目眨动,神情专注,小皇帝也被赵兴的话吸引。
赵兴说地这番话跨越了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