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已经下山了。即使是嗑睡再多的人,到了这里也会失眠的。
李德与一大帮随从走进卢加郊外树林里的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桌子上的红色电话响了半天了,副官施蒙特伸手去接,铃声不响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一名值班的参谋从外面的一间屋子出来,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跑进来,见满屋子贵人如云,紧张得纽扣都系错了,对着李德夸张地敬礼,活像蹦起来一样,由于用力过猛,手指碰掉了帽檐,露出冒着热气的秃顶。
李德挥动了下拿着手套的右手,劈头就问:“既然值班,为什么不在司令部?”
值班参谋大大咧咧地回答:“司令部太冷了,我的元首。”
这时外面屋子里传出娇滴滴的声音,是俄语,有人饶有兴趣地现场翻译:“该死的秃子,你把我的红裤衩弄哪去了?”猛然间,秃顶的脸也变成了红裤衩。
桌子上的红色电话响了,秃顶犹豫不决地上前拿起话筒,话筒那边的声音满屋子都能听见:“该死的,你又在与俄国女人鬼混?听说元首要来视察,你给我看着点,一有消息给我汇报。”
“嗳,嗳——”秃顶正要汇报,对方砰地挂断了电话。李德恼怒地站到地图墙跟前,哈尔德脸上挂不住了,上前对着秃顶一记耳光,秃顶顿时像上足了发条的玩具一样拼命地摇着电话,结结巴巴地向对方报告元首莅临的消息。
几分钟后,外面响起一阵此起彼落的轿车关门声,在众将领的簇拥下,第四集团军群司令冯?勒布急匆匆往司令部奔来,一边奔跑一边给旁边的一个胖子交待事情,一不留神被树桩绊倒,军帽滚出去老远,但元帅节杖他紧紧攥在手里。
李德暗喜:离过年还有三个月,这老官给我拜年了,我可没准备年钱。嘴上却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拉住老元帅的手摇晃了几下:“亲爱的元帅先生,听说您的爱子几天前为国捐躯了,我深表同情。”
勒布元帅参加八国联军侵华镇压义和团运动。德国战史上著名的防守战略家,反对发动战争,对虐待犹太人的政策极为反感。李德看到元帅的眼圈湿润了,哽咽着说:“谢谢元首的关心。我也听说不久前元首遭到袭击,差点像我儿子一样……”哈尔德与鲍曼不约而同地急忙咳嗽了一下,元帅意识到比喻不当,急忙转变话题:“我谨代表北方集团军群,欢迎元首来视察。”
李德严肃起来,指着躲藏在屋角的秃顶说:“不必客气,我们得到这位先生的欢迎了。”
秃顶脸腾地红了,低头盯着地面,巴不得地上裂开一条孔隙钻进去。恰在此时,外面屋子的女声偏偏不合时宜传来了:“亲爱的,你到底把我的裤头藏在哪啦,还有胸罩,快来给我找嘛。让我也敬仰敬仰伟大的元首嘛。”
这已经不是恶作剧,分明是对秃顶蓄意谋害了,因为李德听得清清楚楚,她是用德语说的。再看那倒霉的秃顶,脸已经由红裤头变成紫茄子了。
突然秃顶恼羞成怒地冲出去,挥动着拳头闯进外面的房子里,接着响起咒骂与撕打声。大家扑过去正要英雄救美,却看到秃顶从门里被人家踢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面追出来一个红发女郎,意犹未尽地对坐在地上的秃顶踢了一脚。
几名德军士兵冲过去抓住她,她猛地挣脱了,为首的德军上士掏出枪对准凶悍的女青年,“别开枪。”李德失态地喊叫,大家的目光转向元首,德军上士也一脸迷茫地扭过头,女青年趁机抓住上士的手腕上身一转,左肘顶住上士的右关节,手枪便到了她的手里。
“好身手。”有人脱口喊出,李德睇了一眼,原来是戈培尔。
为元首保驾护航的警卫旗队几个战士制服了她,倒拧着胳膊把她押到李德面前,李德心里砰然一动,示意放开她,酒红色长发微卷着披泻下来,显得有些慵倦和叛逆。她用手把头发捋往耳后,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身体丰满,动作优雅,皮肤白晢,鼻子高挺,灰蓝色的大眼睛望着远方,那长长的睫毛好象在跳动。
李德怔忡地盯着她,直到戈培尔捅了他一下。他使劲咽了口唾沫,装作严厉地审问道:“你,怎么回事?”
她乜斜着眼睛,眼角闪现出讥笑,说:“我殴打了德军军官,随你们处置吧。”
“押下去。”勒布元帅喝令道,可是他喝令的对象是元首的贴身警卫而不是宪兵,警卫旗队的战士们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