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侯缪萦，因为你的出现，把一切都改变了……”

    说这话的女子，语气平平，如接受的最寻常的一个事实：

    “你可知道，我为了嫁给王爷，做了多少事情？你可知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原来，王爷就算不曾爱过我，但至少他待我极好……但是因为你，他却连这样的假象，都不再留给我……夏侯缪萦，我真的很想将你剖开，看看你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只为了维护你……”

    声声诘问，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容珞琰千疮百孔的心底，再狠狠划上一刀，痛彻入骨的同时，也狠狠的刺向那个带给她这一切痛苦的女子。怨毒与嫉恨，像是冷蛇一般，盘旋在体内的每一寸骨血，吐着猩红的信子，尖利的獠牙，直欲将她的咽喉，狠狠咬断。

    夏侯缪萦却只觉心底激荡，如煮开的沸水，漫出滚烫的温度。

    她何尝没有问过自己，那样如斯冷酷，捉摸不定的男子，为何独独对她情有独钟？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相待？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望着躺在她身畔的男子，都让她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唯恐一切都不过是美梦一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会亮、梦会醒，然后一切的幸福，都会像是撑到极致的泡沫，只剩破灭的结局。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沉迷在男人带给她的一切喜悦与悲苦之中，心甘情愿，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

    从这一点而言，她与面前的女子，又有何不同？

    她没有资格，说她所做的一切，对她是对，还是错，但至少，她可以确定，她决不允许自己有朝一日，陷入如此悲哀的境地。

    像是陡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夏侯缪萦不再任由沉沦在面前这个女子带给她的汹涌暗流，这一刻，她只愿意遵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没有人有必要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是苦是甜，也只能自己品尝。

    对容珞琰，她并不觉得内疚。

    “感情之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讲……一个人，喜欢谁，不喜欢谁，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做不了主，珞琰姐姐，你又何必强求？”

    想通了这一点，日子也比较容易过些。

    只是，这样的话语，对容珞琰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

    “夏侯缪萦，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唇边攒开涟涟冷笑，女子清丽眉目里，陡然划破刀锋般的锐茫，锥心刺骨一般：

    “没错，你现在是占了上风……王爷为着你，几乎将每个人都得罪了个遍，就连他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做的事情，都因为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形势吧？陛下一心想要将最宠爱的小儿子赫连炘接回国且不说，单只六王爷赫连烁，他与王爷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王爷或许还有实力跟他一决高下，但现在，王爷一连折损，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此消彼长，你觉得，如今王爷与赫连烁相比，又有几分胜算呢？他俩之间，毫不讳言，必有一战，而我们都很清楚，对他们来说，败即是死……”

    那最后淬满见血封喉毒药的四个字眼：“败即是死”，像一柄锋锐的匕首一般，直刺夏侯缪萦的心底而去，这些日子，她一直心绪不宁的担忧，在这一刻，因着面前女子毫不留情的揭穿，终于似决堤的潮水一般，漫延开来。

    容珞琰冷冷瞥了她一眼，轻媚语声中，有藏也藏不住的讽刺与挖苦：

    “夏侯缪萦，你不该不知道王爷一直都想要什么吧？这些年，他为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付出了些什么，你根本想象不到……但现在，他却要为了你，心甘情愿的放弃这一切……我真替王爷不值得……”

    凛冽眉眼，簇满戾气。从容珞琰的眸底，冰霜一般倾泻而出，一字一句，莫不是对面前这个女子的指控。

    夏侯缪萦心中一涩。她说得对，她不是不知道，赫连煊对那个位置的渴望。她可以不在乎什么至高无上的权位，但是他呢？或者她可以自私一些，任由他为着她，舍弃他一直追求的东西，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哪怕拼尽自己的所有，也甘愿为他实现他一切想要的，不是吗？

    这一刹那，夏侯缪萦突然了然。

    “他不需要为我放弃任何事情……”

    只是一句话，却再无犹豫，坚如磐石。

    容珞琰明眸一闪，没有再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妹妹还要进宫请脉，告辞……”

    话既已说尽，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夏侯缪萦敛了心底的情绪，也不待对面的女子，还有什么要纠缠，她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转身，夏侯缪萦向着垂花门走去。

    容珞琰望着她，如水明眸，流光湛湛，闪烁不定。

    一瞥眼之间，却见不远之处，一袭素白衣衫的容珞琬，款款站在那儿，掠起的春风，将零落的花瓣，吹拂在两人之间，掩住了一切汹涌暗流。

    日光刺目，炙如火烧。

    正是一天中最灼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