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盖的顶,东厢和西厢两间都塌了,只有正屋的两间卧房还留着,如今一间做了灶间,一间睡着齐庆成。
孟谨行一行在老农带领下,进了齐庆成的房间,光线很暗,窗上糊着塑料纸,竹榻架在石块上,能看到褥子底下铺着的稻草。
孟谨行感到齐庆成的生活仿佛停滞在了五六十年代。
老农附在齐庆成耳边说了几句,齐庆成缓慢睁眼,吃力地转身望过来,孟谨行赶紧到床前蹲下来,看着因高烧而脸颊生红的齐庆成道:“齐叔你好,我是桑榆示范区筹建办的孟谨行,听说你的事情,专程来看看你。”
“你……好!”
齐庆成艰难地支着身子,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逼出来,让孟谨行很是心酸。
他抬手抚上齐庆成的额头,“这么烫!”他抬脸看老农,“老叔,借你的车子用用,我想送齐叔去医院!”
老农连连点头,齐庆成却哑声拒绝:“谢……谢……啷个……干……部,我……没得……钱,不去……”
“齐叔,你不用担心钱!”孟谨行站起来指挥孙飞、穆添他们抬人,周耘帮忙收拾了被褥准备让齐庆成路上盖。
下山途中,老农终于和孟谨行说起齐天明占山占房的事。
齐庆成原来承包的山头南坡上长了不少有年头的老树,一年前有几个开着吉普车的外地人到山里玩,看到这些树后满村找人问山头的主人是谁,说是要把这些老树买走。
村民告诉外地人,说是主人外出打工很多年了,人都不在不可能卖树给他们,叫他们死了这个心。
那几个外地人很执着,找到村支书齐如龙,恰好那天齐如龙不在,齐天明在家,一听外地人要买树,当即就谈了价钱,带人上山帮忙砍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拉走了四十多棵老树。
“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孟谨行问。
老农摇摇头说:“记不得啦,只知道老值钱,四十多棵树,听说一棵就值两千呐!”
孟谨行看周耘一眼,周耘立刻问老农:“老人家,那个山头的位置在哪儿?”
“就那!”老农指指南片的山头,“这儿望过去洼了一片的地方,原来就是长老树的位置。”
“这种树还有没有没被砍走的?”孟谨行问。
“原来是有,不过上半年那几个外地人又来了一回,都砍走了。”老农摇摇头,“齐家的瓜娃子,连一分钱都没给庆成。”
孟谨行沉吟一下问:“是不是村里有政策,抛荒的田啊山的,上了一定年份要收回?”
“这些山头,哪家的协议不是签了三十年的?几时看到协议上有这条了!”老农语带怒气,“就算山林抛荒要收回,这房子总不能也收回吧?齐如龙一家都是流氓啊!也不知道乡上的领导是聋了还是瞎了,硬是看不到这些,任由这父子俩在齐家坝为非作歹。”
孟谨行与老农一路走一路聊,心里对事情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快走出村口的时候,一帮身穿绿夹克,脚踩旅游鞋的年轻人,一个个斜肩塌腰地站成一溜儿,将孟谨行一行给堵了。
“鲁黑子,这些人要爪子?”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麻杆儿冲着老农问,孟谨行一行终于知道老农姓鲁。
“没得爪子,你要爪子嘛?”鲁黑子干干地回道。
“你管劳资爪子!”麻杆儿还是个吊眼,瞟孟谨行等人一圈,走到鸡公车前看看齐庆成,又冲鲁黑子道,“把他给劳资放下,他家哥子还欠我钱撒。”
“你就霍吧!”鲁黑子指指孟谨行,冲麻杆儿道,“这可是县里来的大干部,你最好喊你家老汉儿出来招呼,不要在这儿大呼小喝的。”
麻杆儿转脸看着孟谨行,“外头那车是你们开来的?”
孟谨行不出声,赵涛接道:“你想干爪子?”
“哥几个不小心把轮胎给弄破了哈!”一帮年轻人同时爆笑,麻杆儿又道,“我听说县里开这辆福特的人很牛逼,鬼哦!到我齐家坝来,就是郑三炮也要喊我老汉儿一声齐叔,叫我一声小哥子,这瓜娃子竟敢动手打史公子!”
“齐天明,你莫要批杂!人家干部是要带庆成去看病。”鲁黑子怒冲冲地嚷道。
“看病?”麻杆儿不屑地撇撇嘴,朝着孟谨行说,“死都要死了,还看个锤子!我要是没得猜错,你就是孟谨行喽!我教教你哈,做人呢,尤其是当官儿,要会看人的脸色,啷个可以动,啷个不可以动,你要学会分辨!”
齐天明不但在自己要带齐庆成去看病的关键时候弄坏了福特,而且说话不仅嚣张又没有人性,孟谨行心里怒气越积越盛,目光变得冷冽而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