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在原地怔神了好半天,直到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才确定叶姿的话是真的,费了半天劲,终于将她解救了出来,然而看向她时的眼神依然有些怪异。
她自然猜得到张妈心中在想些什么,然而这种状况显然是越描越黑的,干脆视若未闻,见到私人医生已经开始为白绍宸诊疗,便将车钥匙压在了他的枕边,拿起了包,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刚走出几步,站在一边的张妈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叶小姐,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陪陪先生。好歹……你们也即将要结婚了,婚前多培养一会感情也是好的。”顿了顿,张妈抬眼看了看被拉开的窗帘,饶有深意地继续说道,“先生的卧室,已经很久没有对外人开放过了,叶小姐能让卧室里添些光,是再好不过的了。”
听起来,张妈应该还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她与他的婚姻本就不过是一纸契约的事情,哪里还需要培养什么感情?叶姿叹了口气,眼见的时针早已经指向凌晨三点,站点的公交还没开始运行,赶回去那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也没有什么意义。
罢了,待在哪里还不是一样。面对一个真小人,总比回去面对一家子伪君子要好得多。叶姿耸了耸肩,放下了包,便当做是答应了。
张妈这才宽和地笑了起来,随着刚刚诊疗完毕的私人医生一同出去了,临走前,还半掩上了门。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她再不敢靠得他太近,放眼打量了一圈周围后,最终搬了一张椅子坐在落地窗外,准备等着他醒来,再功德圆满地拎包走人。
白家的私人医生技术果然不一般,不过一两个小时过去,白绍宸已经慢慢退了热。自落地窗外投进的熹微晨光笼罩着他的面庞,更显他面色青白,想来是因为长年累月工作太过疲累,却也意外添了一分清隽之意。
叶姿再最后一次确认已经无碍后,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她向来认床,再加上脑袋里思绪杂乱,一晚上都全然无心休息,只寂寂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她遥遥地望了一眼落地钟,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赶忙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
清晨六点,白绍宸准时从一室寂冷中清醒过来,刚掀开身上厚厚的毛毯,便有一股寒风肩膀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包扎完善,想来是私人医生来过一趟了。脑袋依旧有些大病初愈后的昏沉,他依稀记得昨天是叶姿开车送他回来,再其后的事,就只能想起零碎的几个片段了。
空气中隐约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这样的嗅感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他拧了拧眉,似乎隐隐察觉到了房间里细微的变化,顺着风往的方向扭过头去,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外头的天色恰似他此刻的心情,晦明不定,远处的建筑也笼在一片雾霭之中,看不分明。这样举目一打量,他才意识到落地窗帘不知道被谁拉开了,还不知道被谁在旁边摆了一张椅子,显然有人在其上坐过。
是张妈?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吩咐,她从来不会妄自移动自己房间的东西。敢在自己的主卧这样任意妄为的,也大概只有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了。
他半坐起身来,疲惫地揉了揉酸胀无比的太阳穴,忽觉得未被包扎的那一边肩膀也隐隐作痛,撇过头一看,其上赫然呈现了两排深刻的牙印,可见作俑者当时使出了多么大的力气。
朦胧记起似乎在迷迷糊糊地在梦境中见过芯涵的身影,现在想起来,原来又是自己将叶姿错认了,难怪她要跳脚。整理好了思绪,白绍宸睨着那两排血印,忽的弯了弯唇,绽放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又望了望窗边那把空荡荡的椅子。
已经离开了么。白绍宸仅仅瞥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推移,窗外晨光逐渐明亮起来,更显得卧室寂静而空旷。家中上上下下的仆人都知道他喜静,绝不会在这个点上楼叨扰,故此时此刻,除却他自己微不可闻的喘息声外,再无别的声音。按理说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模式,今天却不受控制的有几分空落落的。
或许这个家里真的应该添一个女主人了?他望着天花板,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这样荒诞的想法。然而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内停留了短短一瞬,便被打消。
果真是睡得不清醒了,他自嘲着。就算即将要跟他结婚的是叶姿,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完成自己筹谋已久的心愿,怎么在这种时候会想起她来了?白绍宸看了一眼床头身边陈放了数年的相框,在看到芯涵笑着的眉眼时,他的目光沉了几许,正欲起床重新拉上窗帘,结束一切有的没的构想,卧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