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严重性在于,刘云没有把这里的人当人,他只认为自己在玩一场现实版的即时战略游戏,四亿国民对他而言只是电脑游戏中的数字符号,他只关心他的梦……从他的脸色和动作来看,想必时空转换对**的损害作用已经在他身上显现出来了,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急着要在十年之内倾全国之力扩军备战,以实现他那天下布武、争霸世界的夙愿……”
文易写到这里,停住了笔,把正在写的这一页日记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中。
当天中午与刘云争执一番后,文易一直都没缓过气来,本来想找张志高商量一下,但回到会议室后才知道张志高已经赶回外交部处理英印军队侵犯西藏边境的事件去了。
文易心情低落地熬完了下午的会议,回到位于永定门外大街(又称官街)10号的总理府,草草吃完晚饭,泡了个澡,便来到书房,翻开日记本,想写点什么,但是连续撕掉三页纸后,文易发现自己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文易把日记本向前一推,双手拦在脑后,眼睛望向天花板。
“十三年来,我都在干什么呢?”
“我也不过是在玩一场游戏吧。只是我的目的,在于改造一大批摆脱主奴观念、信奉自由平等观念的新国民,由着这些新国民,吸取中外文明之精华,逐步创造高度文明的新中华,她将成为世界文明的新中心,她的文明光辉将照耀全世界,她的影响力将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帝国。我想看到的新中华帝国,绝不仅仅是那种低级野蛮的巨型经济军事联合体,她固然要有强大经济力和军事力,但她的制度和文化更将吸引全世界的注意力,世界各国不但会感叹于她无比的经济成就和威力巨大的军事机器,还将倾慕于她所拥有的高度文明的国民。她将是一个富饶的国度,更是一个自由和高度文明的国度,一个让整个文明世界的精英分子和普通平民都无比向往的国度……不过,这样的国度,真的可以创造出来吗?”
“我和刘云,真的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吗?这种问题,不是问题……”
“与我的梦相比,刘云的梦倒是比较现实一些,毕竟,历史已经实践过的东西,照做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只是,他赶得太急了,以十年为限,太过冒险,不过他应该可以活到那时候,失败也好,侥幸成功也好,他大概还是看得到结局的,而我的梦,即使一直按照我设定的轨道运转下去,我也不可能看到梦实现的那一天,时间,需要太长的时间……如果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结果,是不是就不应该去做了呢?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并没有做出什么让步,他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虽然想从后台站到前台,可是他想要改变我设定的轨道,却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胜负未卜。我不想与他为敌,以我现在的样子,能否熬过下届大选都是问题,但那些思想既然已经蔓延出去,并且在许多地方扎下了根,那么我是否与他为敌,也不算什么关键问题了。”
“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有一段时间可用,但是刘云有更多的时间可用。我和他之间不会爆发战争,因为我没有任何专属于我的势力,我只是一个人,打倒我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我不去反对他,他也不会刻意来反对我。我不会与他为敌,因为我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这个被我改造过的国家,是没那么容易屈服于几个军阀的枪杆子之下的……”
“在那些事情到来之前,我得调养好身体,不要再那么卖命地工作。既然刘云想要总理大臣的位子,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把总理的大部分工作推给他,自己最好跑到外地去疗养,这样,或许能够延长苟活在这世上的时间,可以看到一些之前认为看不到的事情,也可以享受一些之前几乎放弃掉的生活。”
“去哪里疗养好呢……五十出头的人,却开始想死的事情了,真是没自信啊。”
文易对着天花板冰冷地微笑起来。
书房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老爷,是我,小叶。”
小叶是总理府新招入的女佣,今年十九岁,模样俏丽,声音甜美,举止活泼大方,甚至有时会与总理开起玩笑,与之前那些诚惶诚恐、缩手缩脚的女佣大为不同。
“等一下,什么事?”
文易说道,端坐回椅子上,顺手把日记本收到了书桌抽屉的一个小夹层中,然后又把抽屉上了锁。
“您要的咖啡,我端进来了。”
门外答道。
文易小心地把抽屉钥匙收在口袋里,才应了声:“进来吧。”
门开了,穿着蓝白双色西式女佣裙服的小叶端着放有咖啡、糖块和果汁的托盘走进来,在文易的书桌上放下了托盘。
文易捧起咖啡杯,向小叶抬起头:“恩,辛苦你了。”
小叶宛尔一笑:“老爷,您太客气了,一点都不像老爷。”
一瞬间里,文易觉得那笑容有些熟悉,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小叶的脸,似乎那上面刻着他死刑的通知书一般。
“老爷,您怎么了?”
文易眨了一下眼,那种过度专注的眼神消灭了。
现在文易看到的,是小叶,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女子,面貌娇好,身段袅娜,虽然身份只是女佣,却有着独特的妩媚气质。
身为帝国总理的文易,十几年来一直保持单身,这一直是某些无聊人士关注的焦点。
当今光兴皇帝曾对他许诺说,无论他看上哪家王公贵胄的闺女,皇帝都将亲自为他说媒,但是至今为止,皇帝一次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过。
为了文易的婚姻问题,刘云曾不止一次地实施了包括阴谋诡计在内的各种措施,比如编撰京师名媛手册让他在工作之余多加研究,又比如名为茶叙实为相亲会的善意陷阱,又比如在多家报纸上“误登”文易的征婚广告,一度造成总理府的信箱二十四小时堵塞……
刘云也曾义正严词地质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收到那么多求爱信?为什么女子学校的小美眉冒雨聚集在总理府门前只为亲手送你一张手帕之类的小玩意?为什么你的个人生活资料会被各地女学生抢购?为什么全国媒人协会要悬赏求第一个为你做媒成功的职业媒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关心我——”
文易的回答是:“关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答案是,你已经结婚了。”
文易刚刚从小叶的微笑中所感应到的,是关于妻子——不,应该是前妻芸的记忆。
小叶在文易眼前伸开两个手指,晃了两下。
文易呆住了。
记忆飞快地倒带,定格,重放。
两根小手指,在眼前摇晃。
十六七岁的少女,白色t恤,蓝色短裙,跳动的马尾,俏皮的微笑,一切宛如透彻蓝天上洒下的灿烂阳光。
那个时候,少女的心还属于另一个少年,那个喜欢穿迷彩服、爱好军事杂志和战争游戏的爽朗少年,少女叫少年“阿云“,少年叫少女“芸儿”,每当听到两人如此称呼,文易的心里就有几十个火车头向着同一点冲撞过去。
有一段时间里,文易几乎每天都沐浴在那灿烂阳光下,因为他和阿云是从小长大的朋友,而只要能见到阿云,基本上也就能见到芸儿。
芸儿喜欢文学,更喜欢大自然,她希望心爱的人能常常陪她徜徉于山水之间,观流云,望落月,惜流水,一起品味新生草叶的气息,一起细数不知名野花的花瓣。她就如同真正的阳光,只喜欢真正的自然。
那个时候,阿云变成了战争狂,沉迷于杂志书籍、电脑游戏的战争狂潮中,开口闭口都是打仗,打仗,每当芸儿邀他去某地闲游,他却总是让芸儿等在电脑旁。
芸儿的文章常常发在报刊杂志上,但阿云从来不看,阿云只看与军事有关的书。
少女开始厌倦,这时她发现少男的朋友——文易——与她有同样的爱好,她开始注意文易,文易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在芸儿十七岁生日那天,阿云被踢出了局,阿云这才发现芸儿的重要性,他后悔了,想要补救,却发现站在芸儿身边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于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两个朋友在郊外的小山坡下会面,在说了一些无意义的话之后,阿云挥起了他久经锻炼却从未实践过的拳头,没想到竟一下子打断了文易的两根肋骨。
医院里,两跟小手指,在文易眼前摇晃。
俏皮的微笑,伴着串串泪珠。
窗外的阳光,少女的泪光,文易抬起手,抚去那泪,轻轻呼唤了一声:“芸……”
“老爷,您想喝云耳莲子汤吧,我这就去给您做。”
小叶睁大着眼睛说。
文易木然地摇一下头,马上又笑出声来。
“云耳莲子汤——原来是这样,你可真是……好了,好了,下去吧。”
“是……”
小叶疑惑地弯一下腰,正准备退下,却又被文易叫住。
“那个……小叶,如果给你放假,你想去哪玩?”
小叶犹豫了一下,从文易的表情中确定刚才那句话不是要辞退她的意思,便放胆说道:“我想去海边啊。”
“恩,海边,不错……那么就决定是海边了,冬天的话,还是要去南方,就北海银滩吧。”
“老爷,您……”
“小叶,我准备去海边,既然听了你的意见,当然也会带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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