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进茶水的分明是麝香!
朵兰着急的看向慕容若瑕,后者垂眸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脸色微沉。
“这样就说得通了,”老太医自言自语,“老臣没来得及给娘娘诊脉,但要真是麝香那必流产无疑,娘娘的情况相比而言要好上不少……黄新兰被当做药材与清脂草混合,效果与麝香无异,但若是单食清脂草,同时闻到黄新兰的味道或许就……”
就是贵妃娘娘这种情况了。
众人自动脑补了他的言下之意。
原来吴琉璃并非故意伤害贵妃娘娘,意外和巧合让这两个女人吃足了苦头。贵妃娘娘差点流产,而吴琉璃……他们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就马上别开眼,啧,太惨了!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事实,唯有洛天华仍不忿道:“就算她是无心之过,贵妃娘娘因她之故受害是事实,不能就这样算了!”
慕容若瑕闻言,第一次正视这个以前在她眼中毫无存在感的男人。
皇上颔首,“确实,吴琉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吴玉奄奄一息的模样不期然落入他眼中。
她似乎害怕极了接下来的惩罚,努力想要蜷缩起身子,但下半身的伤痛让她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才微微动弹就如遭雷击地瘫软在刑凳上,娇小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口里还在呢喃着“对不起”……
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就这样吧。”转身离去。
兴师问罪的大臣们此时没有一个出声制止,洛天华也被他的老师拉住,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就此落幕。
皇上离开后。
大臣们也陆续离开。
吴钟国不敢面对伤痕累累的小女儿,逃避现实地混进大臣队伍离开。
皇后看了一眼吴玉又看了一眼肖清雅,离开。
满是不甘的朵兰扶着慕容若瑕离开。
慕容若瑕离开前满是祈求的哀伤眼神让祁琏无法拒绝,愧疚地看了眼吴玉,离开。
偌大的空地,一瞬间只剩下孤零零的瘫在刑凳上的吴玉。
好像大海中的孤舟,苍穹下的孤鹰,渺小脆弱得一击便碎……
吴玉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艰难地偏过头,看见来人,想弯唇,眼泪却忍不住先落下来,轻声:“谢谢……”
“为什么?”肖清雅在她面前蹲下,抬手拂去她的泪水,再次问:“为什么?”
傍晚的冷风如刀般刮过她的伤口,她抽搐了一下,吃痛地闭上眼睛。
方才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她轻轻弯起嘴角。
“人啊,就是这样一种矛盾至极的生物。”
一生行善的好人不小心犯下一个错误,就会像和氏璧上的一点瑕疵,引起人百般诟病千般不满,指责他的架势就好像他犯了滔天大罪;而一个大恶人做了一件好事,他的曾经却会得到人们的宽容谅解——看,他并不是无药可救,以前做坏事肯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他心里还是有良知存在的,只要加以引导以后肯定能改过自新做好人。
同样的道理。
如果她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好人的位置上,说明自己的无辜和过失,大家就会如肖清雅所想,对她的过失做出无限猜疑。那样的话,无论是她还是姐姐都讨不了好,如果她仍要一力承当罪责,杖责逃不过,人们的猜疑更不会结束。
所以她选择以言语误导,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善”的对立面。
承认是她所为、承认她在茶里加了东西、承认她嫉妒贵妃娘娘……
等所有人都相信事情确是她所为的时候再来一个大转折。
肖清雅有一点想的没错,她最善欲扬先抑,但这次“抑”的程度远超了他的预料。
她比所有人想象得更能对自己狠下心,只要是权衡利弊后的决定。
刻意在放大杖责惨烈的同时渲染自己的柔弱凄惨,利用人们对她的怜惜,转移对姐姐的敌意,抵消为贵妃出气的冲动。等到人们不再同仇敌忾地讨伐姐姐,转而犹疑不定的时候,再猛然抛出真相。
这时候,人们就会想——
啊,原来真相是这样!
如果是刻意安排,肯定会一开始?***隼矗幕嵘瞪档氐劝ち苏刃淘偎担?br>
傻姑娘,早说清楚不就没事了。
啧,真是无妄之灾呀无妄之灾!
……
没有人再怀疑她用心险恶,对她的评价全部扭转成——傻、天真、倒霉……或许还有对她自不量力的鄙视,凭什么敢和贵妃娘娘比?
此时就算还有人仍要为贵妃娘娘讨公道,她已受杖刑,无论是视觉效果还是听觉效果都给了人足够冲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活罪已受就此罢了……
姐姐始终置身事外,贵妃娘娘出了气,她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所有事情完美落幕——
除了她所遭受的这顿无妄杖责!
她猛地睁开眼,眼里寒光湛湛,直视肖清雅,“之前的事,是不是他们做的?是不是他做的!”
肖清雅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只叫她身痛,是就让他们心痛!”她低吼。
“有趣,我倒第一次听说心痛给人的惩罚大于身痛。”
“无爱之人怕身痛,有情之人更惧心痛。”她的眼底划过一道寒光,指甲深深插进肉里,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了。
“世上之事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这个旁观者已经点醒了你这个当局者,你其实早就心有结论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