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了”
春明门上,李隆基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然后他警惕地四顾,见周围的内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没有任何一人露出异样神情。
李隆基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自嘲地一笑。
想当初自己拔三尺剑,带着高力士、王毛仲等人发动政变,先后诛韦后、太平公主,那时的自己是何等意气风发。但到得暮年,一个李林甫,不过是自己提拔上来的臣子,却象是巨石一般悬在头上,让他胆战心惊。
李林甫忌惮李隆基,李隆基同样也忌惮李林甫。
不过现在这块巨石总算搬走了,他将去辽东,在他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回长安。李林甫这种自我放逐式的下场,也让李隆基不愿意对他进行彻底清算,毕竟两人君臣协作这么多年,既然李林甫识趣,也用不着赶尽杀绝。
他的目光向下,又转到了杨钊身上。
城下的杨钊,嘴角眉梢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仿佛欢喜能从他脸上流淌出来一般。李隆基微微摇头,这厮还是轻浮了些,不过他精于计算,有这个优势就足够了,反正赚钱的事情,有叶畅么。
他的目光便停在了叶畅身上,心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他是真心欣赏叶畅,当初想招叶畅为驸马,也是真心的,只不过为了安抚李林甫,也为了换取李林甫自己放弃权力,他不得不将这个理想中的驸马让给了李林甫。
李林甫也多亏了有叶畅,才能这般于净利落地退下,辽东虽然偏远,至少在那儿,他可以睡几个安心的觉。
“听闻前两日,叶畅打断了王准的腿?”他轻声向身边的太监问道。
高力士代表他去给李林甫送行,故此他身边的太监低着头,不敢回应。李隆基哂笑了一下,这个叶畅,当真是会来事的。
王准虽是近臣,在他眼中,价值也就那样了,与斗鸡小儿贾昌没有什么区别,哪里比得上能够给他带来滚滚财富的叶畅。故此,既然王都没有公开告状,他也懒得去理会这件事情。
只装不知道即可,有的时候,当这个皇帝,就得装糊涂。
王准那厮,倚仗自己的宠信和父亲的权势,在长安城中也确实嚣张了些,连自己的女婿都敢欺凌,受点挫折,对他有好处……
可就在这时,同样送李林甫的王,听得身边一个仆人的话语,脸上骇然变色。
他急匆匆便向这边赶来,也顾不得李隆基现在什么心情,痛哭一声,然后便拜倒在春明门前。
李隆基在城上正看着四周,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旁边的太监提醒,才在城上俯身道:“王卿,有何事情,且起来说话。”
“臣冤啊,臣之子冤啊”王哭哭啼啼地道。
李隆基眉头微微一挑,心里很有些腻歪。不用说,定然是来告叶畅状的,王准挨打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天了,这个时候王跑来告状,不免有些不知进退了。
“哦?你有何冤,说与朕听听吧。”他缓缓说道。
“臣之犬子,亦是陛下近臣,可是却被叶畅这狗贼当街杀死,请陛下为臣做主”
王抬起头,怨毒地指向就在不远处的叶畅,叶畅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正在和人说话,突然间发觉周围安静下来了,他才略有些惊愕地向这望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问道。
“王说你当街杀死了他儿子王准……正在告御状”
叶畅愣住了。
王不是傻子,叶畅也不是傻子,前几天叶畅打断王准的腿,王不但没有来找他麻烦,还遣人送信,向他赔罪。对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个试探,叶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王也用儿子的两条腿换来了叶畅某种程度的支持。
但是今天,就在李林甫出京之后不到片刻,风云突变
双方达的默契,瞬间被撕毁了,导致这一切的,是王准被人当街杀死。
很明显,有人不愿意叶畅与王之间达成平和,将王准杀死了。
叶畅转过脸,看向一边的杨钊,杨钊神情镇定,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在叶畅心里,这厮有最大的嫌疑。
谁最不愿意看到他与王走到一处,毫无疑问,便是杨钊。若是叶、王联手,杨钊在朝中的地位,确实是会受到莫大的威胁,更何况据说近来王与陈希烈走得很近。
“叶卿,你上前来。”李隆基听到王准被杀,也甚是惊怒,当下下令道:“王卿,你也上来。”
若给看热闹的百姓瞧到,不仅有伤朝廷体面,而且会损伤平民对官员的敬畏。叶畅与王依言上了城头,王在前,叶畅在后,两人目光一对,王眼中的怒意完全点燃。
“二日前,臣子与叶畅争道,为叶畅所欺,被打折了双腿,臣念在同僚情谊与官府体面上,不但未曾追究,还手书一封,向叶畅谢罪道歉……臣却不曾想,此人竟然狼子野心如此,断了臣子的腿与仕途尚不知足,抹了臣的颜面还觉不够,竟然……竟然又当街将臣子杀害,如今臣子横尸于西市口,臣之冤屈,实是忍无可忍,伏请圣人作主。若是圣人觉得臣父子都该死,那就让叶畅将臣也杀了吧”
王一边说,一边浑身发抖,既是愤怒,又是恐惧。
这不是别的,而是当街杀人,在长安城中,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死了一位官员,并且是连砍数名随从之后杀死
如此嚣张,如此跋扈,如此无法无天
李隆基沉着脸,转向叶畅:“叶畅,你可有话说?”
“臣不知此事,并未杀人。”叶畅心中亦是惊愕,杨钊确实有些小把戏,但这种当街杀人的事情,真是他做的么,他就不怕刺客被捕,招出他来?
“你还抵赖,当日打断我儿腿的,是不是你?”
“是我做的,我绝不抵赖,汝子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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