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吓着了:“老太太不冲我们发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蓉姐儿侧头看他一眼:“我晓得。”徐老太太的心思再容易揣度了,她不喜欢谁就要给谁难堪,可她偏偏没个准星,哪里是想下她们的脸,是跟儿媳妇们别苗头呢。
她心里明白了自然不委屈,这一个早上,算是把徐家的人都认过一回,别个她俱不担心,便只一样等进了院子,到了屋里也不急着理嫁妆,扯了徐礼的袖子问他:“家里是不是没放外任就要带着媳妇一起的规矩?”
徐礼不意她头一天就瞧明白了,也不再瞒着她,点头道:“是不曾有过,我两个哥哥俱都是成了婚才要外许,嫂子们便有了身子,自然不能跟到任上去。”
蓉姐儿白了脸,低头捂住肚皮,瞪大眼睛看着徐礼,他却伸手摸摸她的脸:“咱们不怕,我定带了你往任上去。”把她一个放在徐家,他又怎么放心。
说着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捏一捏圆鼻头:“你不须担心这个,只闭门少见人就是。”那边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于的,她初来乍道,哪里知道水深水浅,一不留神吃了亏,却怎办?
“哪能少见人的,我又不是小姑娘。”蓉姐儿在家学了那么久,处事待人,打理家事,虽如今打理家事且还用不着,难不成还不走动?
她说完了,外头陈婶子报上来:“少奶奶,下人们想给奶奶磕个头。”她面上很有些不好看,张氏却是借了徐礼成亲塞人进来了,院里本就清净,人口也少,这回要娶新人进门,怎么也该好好打理,粉墙漆屋子,事事都要人办,那四个丫便是这么塞进来的。
这还是陈婶子看得紧,若不然,小厮婆子撒扫花匠,一个个俱都要补了人进来。蓉姐儿晓得陈婶子是跟着先吴氏的人,待她笑一笑:“倒劳动你给安排屋子。”
她叫绿芽把自家带过来的人也一并叫到院前,搬了椅子到门坎边,她坐在罗圈椅子上,两边站了绿芽银叶,下边自甘露兰针起,并排立了十来个下人。
除开甘露兰针,还有后头绿芽银叶调理过的春草碧丝,还有两个小厮,两房人家,统共十六个,加张氏那头的人,倒有二十个。
蓉姐儿扫下去一眼,先问一声:“我是初来,不知底细,只不知道太太院子里头用着多少人?”陈婶子立时明白过来,嘴角笑影儿都显了出来,垂手立着:“太太房里加起来用着八个丫头,院里那些加起来,总有十个。”
张氏身边哪有这许多人,这是把院子里做活计都算了进去,她陪嫁的只得两个丫头,哪似蓉姐儿,一字排开便有六个,一脚动十来只脚跟着迈。
“那我怎么好越过了太太去,真是罪过了,太太疼我,我也该明白道理才是,这几个还回太太院里侍候。”说着看了眼银叶,银叶拿了荷包出来,一人赏了一个,怎么抱着包袱来的,又怎么抱着包袱回去了,连衣裳都还没取出来呢。
张氏倒没想着这一茬,她是比着自家来的,哪知道王家连后手都给预备好了,看见四个丫头回来,倒皱起眉头来:“她回了屋子,怎不来请安?”哪有新媳妇头一天不来听婆婆教训的,才要皱眉毛,底下那个丫头就道:“少爷带了少奶奶往祠堂里去了。”
这是去拜先吴氏的,张氏一时没了话说,脸上讪讪不好看,原还当是个蠢的,谁知道竟晓得要把人给退回来,要紧的不是能退,还是她能开得出这个口。
心里骂了几回小户养的,半点规矩体统都不知道,却依旧堵了一口气:“你说,老太太赏她金冠子了?”
丫头都垂了头不言语,张氏气的肝疼,自定下这门亲,她就先不被老太太待见,好几日连饭都不叫她去吃,还是张氏见机快,她知道徐老太太是个专挑刺头下手的,你一软,她立时就不再拿捏了,她便作势哭了几回,明里暗里把事儿推到了徐大夫人头上。
她能做得什么主,还不是都听大嫂的,徐老太太半信不信,只这一点点不信也够叫她脱开手去了,兼之张氏生的又是个女儿,她便不怕她腰身粗了想要作弄礼哥儿。
只她弄的这小巧,哪里瞒得过徐大夫人的眼,张氏没进门前,她跟徐二夫人两个,合着伙儿跟吴氏斗了那么些年,这点小技俩俱不放在眼里,几个个个都知道徐老太太的脾气,可她却最是喜怒不定的,也不知道甚时候就发作起来,便是摸清了,也躲不开。
张氏知道自个儿这回吃了亏,下回就轮着徐大夫人了,咽了气挥手:“罢了,你们还是回去领差事。”竟是一个人也没塞进去。
养娘见她脸上不高兴,啐了一口:“莫不是那一位叫雁啄了眼?”张氏摇摇头:“许是来的时候家里教过了,再不然便是礼哥儿教过了,你看她那傻样子,成亲坐房了,还要吃的,真个有这点了心眼的丫头,总也能撑一个面上规矩,不急,咱们慢慢来。”
徐礼一撩袍角跪在蒲团上,蓉姐儿也跟着跪了下来,不许徐礼在院子里立牌位,只好到祠堂来上香,原是该一大早就来的,偏生惹出这许多事。
蓉姐儿双手合什,两个在吴氏牌位面前再拜过一回父母,从袖筒里摸出块巾帕来,四下里瞧着无人,凑到徐礼耳朵边:“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这帕子才是我绣的呢。”
那些说是自个儿亲手做的,俱是甘露兰针两个的手艺,徐礼笑一笑,牵了她,把这块蓉姐儿亲手绣的丝帕供到吴氏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