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不吃饭,对年少而又一身伤痛的虚弱孩子意味着什么?水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此刻的他,不过是一条卑微下贱的虫子,毫无知觉而又机械的做着别人指定的事情。
三天后,这条弱小的虫子,也行将走向生命的终点。
黑夜的降临并没给大地带来丝毫的凉意,弥漫的水汽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将到处沾染得湿乎乎一片,憋闷之感愈发的沉重了。水生无息地躺在柴房里,周围死寂一片,连往日争相鸣叫的虫儿们都没有了声息,一派死气沉沉。
现在,水生已没了任何感知,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尽是胡乱闪现地模糊影子,越是想看个清楚,就越看不清楚。
蓦地,一条虚影从身边擦肩而过,水生用尽浑身力气,终于将它抓住。那影子转过身来,却是一张泪流满面的凄清脸庞。
“娘!”水生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叫道。
那女人一边摇头,一边心痛地泣道:“我苦命的儿啊,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啊,这都是命啊!”说着,便向远方的虚无飘去。
水生不知“命”是什么,可眼见娘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水生大急,一边张着手发力狂奔,一边大喊道:“娘,你去哪儿啊?不要丢下生儿,不要丢下生儿一个人啊!”
突然,又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现在水生面前,水生猛地停下,定睛看去,乃是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水生一呆,情不自禁道:“乞丐伯伯……”
那乞丐蓬乱的长发中,一双眸子时而神光灿灿、时而红芒闪烁、时而混浊不堪,犹如在睿智与狂乱之间徘徊不定,他的声音嘶哑无比,仿佛在挣扎着什么,道:“殇儿,人,不能屈服于命运!”
还未待水生反应过来,“啪!”一记鞭声将那乞丐抽的无影无踪,一个凶恶地声音道:“小兔崽子,你果然是那老杂毛和那贱人的杂种,我弄死你!”
“爹,不要,别打生儿,生儿再也不敢偷懒了,生儿再也不敢偷懒了……”水生哭喊求饶着。
“杀了他们!”
突然,一句虚弱地话语,令周遭的气温顿时降到了极点,水生一时间竟莫名其妙的停止了哭喊,呆呆地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杀了他们”
……
蓦然间,一个老头子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水生混沌的脑海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咦?身上的伤竟然不痛了。
是啊,太虚弱了,以至于虚弱的都感觉不到痛!水生想坐起来,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就像思想与身体失去了联系。
好难过,既然感觉不到痛,为什么还这样难过?我刚才好像见到我娘了,还有乞丐伯伯,他们是来接我的吗?好高兴啊,又能和娘在一起了。
只是,那江神庙的老爷爷怎么办?我走了,就不能照顾他了。不行,我得去告诉他一声,让他以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想到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久无知觉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动弹,他奋力的向着门的方向,爬了出去。
夜的世界,没有星星,没有光芒。苍茫黑暗中,已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水生凭着直觉,爬着,爬着。
远处,有波涛涌动的声音传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黑暗中亮起两点鲜艳的血芒。到了,到了,终于到了吗?
水生意识渐渐模糊,喃喃道:“老爷爷,我不能再照顾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久,那两点血芒暗淡下去,一个阴冷地声音道:“好倔强的孩子,真是天下少有,嘿嘿,正好为我所用。”
一抹淡红地光幕笼罩而下,将水生包裹在了里面,没多久便如水般渗进他的身体之中。稍过了片刻,水生醒了过来。
可是甫一转醒,水生便觉得遍体疼痛难耐,周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喉咙中立刻传来
火烧般的痛楚,令他差点背过气去,当真是难受异常。然而,思想的创伤,又更胜万千。
“无妨,不过高烧、外伤而已。”
水生目光呆滞,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睁着一双干涩无神的眸子,怔怔地忘着未知的黑暗。
“你还要挣扎多久?”
水生依旧无语。
“杀了他们吧。”一声叹息,像是在劝慰,又像是落寞的告白。
这一刻,水生仿佛一个木头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空洞的双眸中透出的是无言的绝望,他呆呆地道:“杀了他们,杀谁?”
“杀该杀的人!”
水生神情木然,呐呐道:“杀该杀的人?杀该杀的人?该杀的人吗?”随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道:“可是,那是自己的爹娘啊!”
“你的爹娘?你有爹娘吗?”
“我,我有爹娘吗?”
“哼,笑话,天下哪有致自己孩儿于死的爹娘,他们不是你爹娘!”
“我,我没有爹娘?”
“不错,杀了他们吧。”
“杀了他们吗?”
“杀了他们吧。”
“杀了他们?”
……
……
“杀了他们吧。”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