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声,数百名鬼子,押着临时抓來的民夫和在沿途中强行征用的马车,牲口,浩浩荡荡朝杨家桥杀了过來。
“日本人,日本人來了。”尽管事先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见到熟悉的膏药旗,第一特别小队的“新丁”们,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连串惊呼,随即以最快速度将身体藏在了工事后,面孔瞬间一片惨白。
“别怕,离咱们远着呢。”副队长季平伸手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战士从战壕后拉起來,拍了拍此人的肩膀,笑着安慰,“你尽管站在这里看热闹,小鬼子的战术非常死板,接下來要先设置指挥部,物资屯放点儿,排定作战时的次序,然后才会正式发起进攻。”
“都给老子站起來,别丢人现眼。”小队长杜歪嘴也从身边拎起一名弟兄,强行往工事上推,“站好,别动,你扭头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其他小队的弟兄们都沒把小鬼子当个豆儿看,你们他娘的怎么好意思装孬种。”
“我们沒孬,真的沒孬。”其他队员讪讪地回应着,从工事后站直身体,重新向河对岸观望,果然,小鬼子在好几里地外就慢慢停住了脚步,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地忙活,先用刺刀逼着民夫们将马车和牲口背的物资卸下,集中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又将民夫们赶到一边,集中关押,再整理队形,检查枪支状况,补充弹药,如是种种,差不多忙碌了半个钟头,才分成左中右三个团伙,缓缓朝杨家大桥压了过來。
“等会儿除了杜队长的机枪外,其他人先不要开火。”目测了一下桥面到自己的距离,季平非常自然地叮嘱,“桥面太窄,小鬼子一次投入不了多少人,有一中队和独立营的三排堵在正面就足够了,咱们这边,主要负责提供火力支援,并且负责捡漏儿,大伙等机枪扫射的间歇,步枪再集中朝桥上开火,不要打对岸的鬼子,距离太远,很难瞄正他们。”
“不愧是队长和政委的心腹,真他娘的够种。”对季平的建议,杜歪嘴听了个稀里糊涂,但是对此人的胆气,却是由衷的佩服,马上就要跟小鬼子见真章了,娃娃脸说话的语调居然一点儿变化都沒有,仿佛对岸那四五百名鬼子都是手无寸铁的牧民一般,根本对这边构不成任何威胁。
“靠,老子的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儿身上了。”其他“新兵”们也向季平施注目礼,满脸感慨,娃娃脸的年纪肯定不到二十,却仿佛经历了过上百次战斗一般,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儿紧张,而自己这些人虽然号称老江湖,却要用上吃奶的力气,才能将步枪端稳,两条腿也抖得几乎不听使唤,两相比较,真是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在上面。
“老杜,你的机枪不受限制。”正当大伙佩服得五体投地间,季平朝临时指挥部方向瞭望了几眼,又镇定地吩咐,“张队长那边打出了旗语,让距离桥面比较远的火力点,自行寻找杀伤目标,你手中这杆歪把子的有效射程是六百米,前面的河道大概是四百五六十米宽,小鬼子一会儿,肯定会在靠近河岸的地方布置火力点儿,如果你有把握的话,尽管将发现的火力点儿敲掉。”
“行,你等着看好戏吧。”杜歪嘴挥了下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甭说五百來米,平素训练中,连更远的目标,他都用原來那挺破烂货打中过,这次有了全新家伙,怎么着也得在全大队的弟兄们面前露一小手。
“射击要领我就不说了,你们都不是第一次摸枪,估计比我还在行。”季平又笑着提醒了一句,抄起步枪,开始慢慢调整枪身上的射击标尺。
三八大盖儿的有效射程为四百五十米,标尺最大射程可达两千四,但是在实战当中,却很少有人真的会瞄准三百米外的目标开火,第一,那么远的距离,很难命中目标,第二,人的眼睛在紧紧盯住太远的目标时,也容易疲劳过度,隔着四五百米就向敌人开火,非但能消灭他们,当敌人真的杀到近前时,反而会因为视觉的模糊,失去了一枪必杀的机会,(注1)
见上面派下來的副队长如此镇定,特别小队的“新兵”们,也都慢慢冷静了下來,一个个将步枪架在工事上,学着娃娃脸的样子,慢慢调整射击标尺,适应战场气氛,在步枪的准星当中,小鬼子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与之相伴的,是一阵阵呜里哇啦的嚎叫,仿佛受伤的野兽,对着猎人露出发黄的獠牙。
注1:三八大盖以精度高,弹道稳定而著称,抗战初期,鬼子精锐甚至能用该枪在七百米外发起集群攻击,三百米左右进行精确点杀,但能发挥出如此高超射击水平的精锐并不常见,一般攻击都是在三百米左右,甚至二百米内开始,八路军因为枪支老旧,子弹匮乏,攻击发起距离更近,通常有五十米内才开火,三次开枪就冲出去拼刺刀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