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军事之外的手段,陶克陶当时因为大脑中的反射弧太长,感觉到的只有震惊和沮丧,此刻被自家心腹鲍礼华一提醒,却猛然发现,自己正在绝路上狂奔,随即便是冷汗淋漓。
要求一个政治投机份子选择绝对忠诚于某一方势力,其难度绝对强于要求一个九世妓女守身如玉,见风向不对,立刻勾搭下家,几乎是他们与生俱來的本能,哪怕这个下家曾经被他弃若蔽履,坐在办公桌前发了大半个小时的呆之后,陶克陶伸出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汗水,再度断然做出的决定,“你尽管去组织人手,准备出发,其他事情我自有主张,对了,顺便再去准备几套晋绥军的军装,以备不时之需。”
“军装,。”鲍礼华愣了愣,诧异地询问,印象中,他从沒记得归绥城内哪个店铺里卖过晋绥军的军装,哪怕是当作旧衣服卖都不可能,让日本特务机关看到,肯定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外交署的库房里边就有,你尽管去敲门要,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不敢难为你。”陶克陶笑了笑,又淡淡地补充,德王被软禁在他的临时府邸了,整个蒙疆自治政府中,现在被日本人弄得鸡飞狗跳,凡是德王一系的官员,都人人自危,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这个很有可能要东山再起的亲日系首领,当然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并且表现得越为强势,越有人找上门來投靠。
鲍礼华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东西不太在行,索性不去想其中原委,直接表示服从,“那我就去了,老爷,你先休息一会儿,赶夜路的话,需要事先积蓄体力。”
“嗯,我知道,你赶紧去吧。”陶克陶不耐烦地挥挥手,将对方赶走,然后再度从怀里掏出“关东军驻蒙疆最高顾问”酒井隆给安华亭的亲笔信,对着灯光重新检视,信他一定会去送的,日本人即便最终会战败,也不是最近这一两年的事情,而在伪蒙疆自治政府的位置越高,将來改换门庭时,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越大,现在他需要做的,是在替日本人奔走的时候,顺便跟国民政府那边建立属于自己的联系通道,以备将來之需,相信国民政府那边,也欢迎草原上除了德王和李守信之外,还有第二方势力暗中向自己靠拢。
打定了狡兔三窟的主意之后,他又努力振作精神,筹备起一些此行中可能用得上的资料,有些属于蒙疆自治政府的内部机要文件,有些则属于日军的绝密,凡是他曾经接触到的,都仔细挑选了一些放进了随身的手提箱中,反正这次是奉了酒井隆的命令,日本特务机关不会检查他的行李,而在此人心惶惶的时刻,所谓的蒙疆政府警察部门,也绝对不敢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替日本人奔走了近十年的高级干部身上。
事实证明,他的预料一点儿都沒错,得到了酒井隆的授意,归绥城内的日本特务们非但沒有对陶克陶等人做任何搜查,并且还主动替他们叫开了城门,在当值伪军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将他们送了出去,一路护送到了昆都伦河渡口,才忐忑不安地挥手告别。
过了昆都伦河,就正式进入了交战区,陶克陶和他的心腹们打起精神,小心翼翼,以每天六十里左右的速度,缓缓向傅作义部的控制范围靠近,尽管心里头早就做好了准备,然而当看到日本军队仓惶后撤的景象,依旧震惊得瞠目结舌。
曾经以军容严整而著称的日本武士们,一个个都成了丧家之犬,非但行军的队伍走得沥沥拉拉,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是满脸颓废,满身泥浆。
打阻击的中国军队掘开了乌拉壕大堤,这是陶克陶出示了酒井隆给自己的手令之后,才在几名试图凑过來“征用”战马的日本低级军官嘴里,打听到的消息,刚刚化了冻河水夹着冰块,将第隶属二十六师团的全部火炮和运送给养的汽车,都给一口吞了下去,士兵们仗着反应足够快,才侥幸沒被淹死,可再想去增援五原城,是绝对不可能了,在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里,沒有干衣服穿,沒有足够的食物果腹,继续向前赶路的话,就等于自己找死,五原城周围的中国军队甚至不用开枪,就能过來直接俘虏一群发了高烧的病号,并且保证不会受到任何有效抵抗。
“那,那五原城里的人呢,我是说,我是说桑原机关长,还有,还有水川次长他们。”一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來给几名低级军官充饥,陶克陶一边试探着打听。
“玉,玉碎了,肯定全部玉碎了。”几名日本军官被干粮噎得直翻白眼儿,断断续续地回应,“五原城前天,前天下午就陷落了,派过去接人的飞机根本,根本无法能降落,里边的人,估计,估计一个都沒逃出來。”
注1:贺仁杰,忽必烈的宠臣,以擅于拍马屁而闻名,在众多汉人文官当中,最受忽必烈器重,高寿,子孙俱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