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源的心猛的一沉,立时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原来这岳父大人还是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到了自己手上啊,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呢。
“岳父大人,您老人家如今还生龙活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提这些干什么。”刘子源也只能出言宽慰。
“算了,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我谢锋自己还是知道自家的事的,快去吧,早去早回。”
“姑爷,这边请,”出了院门,杜师爷谦恭的往东南方向一摊手。身为谢府师爷多年,他可能早就觉察出了家主还会有些话要交待的,因此他一溜烟就出了门,耐心的在门口等候。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如今早稻刚刚收上来,晚稻才刚播下去,正是交夏租的时候。谁知谢府家丁前去收租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如数交了上来,可王老实一家却一再要求欠着,到冬天的时候再一起交。
佃户们也难免会遇上个旱灾水灾的,以前要是遇上了不好的年成,谢锋也会减租甚至免租。但今年年成也算是不错,且大多数人都交了,也或许是收租的家丁这天刚好刚和媳妇吵过架,心情不是很好,一听王老实的要求,立即坚决的拒绝了,而且为了表示自己收租的决心,亲自带人去王老实家自己挑粮食去了。
王老实自然不会答应,死死的抱住这个叫做刘二柱的家丁的腿,哀求着不让他们挑走粮食。可刘二柱哪里肯依,一气之下就挣出了腿,狠狠的踢了王老实的胸口一脚。
都说王老实是个老实人,可俗话又说,就算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自己如此磕头作揖仍不能让刘二柱有一点点同情心,要继续挑走自己的粮食,不由恶向胆边生,反正死活是烂命一条,也就不管不顾的拿起一根木棍就照刘二柱头上砸去。
刘二柱眼看木棍照自己头顶砸来,立即往旁边一闪。这一木棍没有砸着刘二柱,却生生砸中了跟在后面的另一个家丁谢铁头的胳膊。谢铁头马上就吃痛不住,倒在了地上。其它的家丁们眼看自己人吃了亏,立即一拥而上,就要抓住王老实出气。
一路上也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乡邻,王老实人是老实,可也有叔伯兄弟,近邻好友,这些人一看王老实要吃亏,也立即围了上来,双方立即扭成一团。有机灵的家丁一看不对,立即跑到府中报信去了。
“姑爷,如今的佃户太不象话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惩罚他们一番,要不然,小的们以后都不敢下来收租了。”刘子源方一赶到现场,立见一个獐头鼠目,矮瘦身材的汉子奔自己而来。“
“这个就是刘二柱了,这次收租是他带的头。”杜师爷立即小声的提醒他。
又是姓刘的,刘子源不由心中硌磴一下,怎么走哪里都有这刘家的人呢。
“谢铁头如何了。”刘子源一看到刘家的人就来气,一看到刘二柱讨好的迎上来,冷若冰霜地问。
“如今还痛着呢,胳膊肿得象个馒头一般。”刘二柱夸张地说。
“那还不赶快抬他去找大夫治疗?”刘子源没好气地说,“皮外伤倒也罢了,要真的闹出人命,你负责得起吗?”
或许这刘二柱本就狐假虎威的料,真的以为谢铁头会有生命危险呢,要真的那样,他是带头的,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他的责任,一听刘子源这么说,不由得立即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带着个人抬着谢铁头找大夫去了。
“其它的人呢,都伤着了没有?”打斗早已经停止,如今也有几个躺在地上哼哼的,大多的此刻却都剑弩拔张地望着对方。就等着刘子源如何处理了。
“还站着干什么,有能动的,都帮个手,把那些受伤了的都抬到大夫那里救治。”
“可是,医药费由谁来出呢。”一个看着忠厚的老佃农小声地说。这些人或许真是穷怕了,如今都出血带伤了,还在想着谁出医药费呢。
“先由谢府垫付着,待我们查清原因,再行追究各当事人的责任。到时候该谁出就谁出。如今是先救人要紧。”
场中诸人都不由愣了一下,就连老成的杜师爷都拼命的给刘子源使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人亲自替你们救治伤员吗?”刘子源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大包大揽的后果,以谢府的强势,就算借助一下官府的雷霆之威,威吓一下这些人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刘子源生来就痛恨的是那些为虎作伥的人,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怎么样也不能那样子做了。
刘子源前世看过不少西方的名作,他一直在疑虑,以国人的文化起点,按照正常秩序发展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后让别人拿着自己发明的火器打入了自己的国门。看过西方的民主政治之后,他恍然大悟,原因无他,唯国人不懂得退让也。
不是说西方的民主政治就是最先进的,但在当时它还是体现它的独到和先进性。反观我们的国人,不管遇上了什么矛盾,要么就是一味的忍,实在忍让不下去,便去揭竿而起,把那些**落后的东西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一如刘邦之烧阿房宫的痛快。
殊不知,他们烧掉了一个阿房宫,接下来的统治阶层自会修建其它的宫殿出来,君不见,人家刘彻还要修金屋以藏娇呢。革命的人们的气是出了,可民族的文化和传统,包括人们自己的智慧结晶和血汗就轻易的被毁于一旦了。结果后人又要从零的基础上,继续摸索。所以,我们的落后不是说我们的人们不聪明不勤劳,也不是说人家的种族优秀,人家的价值观就先进。关键的原因还是我们自己自废武功,不但没有同别人一同进步,反而是自己人在绊住自己的脚前进了。
妥协不是什么耻辱,他也深究过囚徒法则,妥协是使人类的价值最大化的最好办法。或许全部让谢府出这些人的医药费用会让谢家赔上不少,但如果自己强势呢,可能可以借助官府的力量将这些人的怒火压下去,但更有可能的便是逼着这些人揭竿而起,那时,得失的便不是这一点的了。只可惜,伪精英们及其他们的走狗们往往为了赌一口气,反反为了让小民们颤抖于他们的威势,他们总不想掉了面子,却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场中的诸人一听刘子源这么说,似乎恍然大悟起来,立即手忙脚乱的将伤者抬走了。场中的人立即走得七七八八。
令刘子源奇怪的是,此时却还有一个敦厚的汉子呆立场中,在他的周围,同样围着几个面面相觑的汉子。
“这个就是刚才闹事的王老实。”杜师爷提醒他。
“王老实,你是不是也受伤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刘子源威严地走过去。
“没,没呢,”王老实突然扑通跪倒在了地上,“老爷,小的…小的没有受伤。”
王老实此时浑身不住的颤拌着。
或许当时一气之下他就挥起了木棍,可如今眼看打伤了人,他才感到害怕了。看着刘子源如此处理,好象没有他什么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趴在地上磕着头:“老爷,小的真的不是想抗租的,不过小的婆娘前些天被石头砸伤了腿,原以为自己就会长好的,却不想这些天越肿越大,竟然开始流脓的了。小的想要积些钱去看大夫,这才想缓些日子交租子的,小的确实不是想要抗租的啊。”
“哦!”刘子源点了点头。对于权贵们来说根本不当回事的事,但在穷人们那里,可能便是他们的全部身家性命。对于谢府来说,少这一户的租,根本影响不了自己的日子,但对于王老实来说,却有可能是他一家的生活,甚至于是他婆娘的生命。
一听一个小小的砸伤,竟然越肿越大了,刘子源立即感到了不妙,这年头没有抗生素,别看很小伤,要真的感染了,搭上命是很正常的。
“你婆娘的腿肿起来了?怎么不早去看郎中?走,快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