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时候,明确的下了一份诏书,上曰‘皇后失序,惑于巫祝,废黜后位,移居长门。’可到现在汉武帝还没有下过任何一道废黜卫子夫皇后之位的诏书,甚至连收取皇后印信绶带的机会都没有。
五原郡以北的原野之上,一支八万人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南而行。这正是霍光以清君侧之名而起的八万大军。他们没有从正常的雍州之地入右扶风再到长安,而是选择了绕道北上,来到了已经沦陷的五原郡以北。
“大都督,为何不直接取道雍州入长安,还要跑这草原上绕一大圈?”上官桀骑行在霍光身侧,这个问题他也憋了很久了,眼看九原城近在眼前,终于上官桀还是忍不住了。
“你们三人可知为师用意?”霍光没有立刻回答上官桀,而是问向了另一侧的几人。
能让霍光自称为师的,自然是刘进、刘细君、赵阴华三人。
“老师是担心匈奴大军吧?我军绕到匈奴后方,是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赵阴华当即说道。三人中赵阴华的年龄较长,加上近年来一直在霍光身边,最近又协助霍棠处理枢密院事务,她的眼界智慧早已今非昔比。
“与匈奴人交战还需伺机而动,先来北方五郡,主要是为了收拢散兵的。符离侯十几万大军,我不相信就这么垮了,他们一定四散在朔方并州一带。另外我总感觉这次匈奴人不简单,虽然不知道他们与符离侯具体交战过程,但要如此快速击败符离侯,还逼得他拔剑自刎,这次匈奴的对手绝对不简单,仅靠咱们这八万人恐怕也难以击败匈奴二十万大军。”霍光神色郑重的说道,言语中更是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不去长安了?”上官桀有些不解的问道,听刚才霍光那话,好像要先与匈奴二十万大军分个高下再去长安一般。
“传令下去,立刻分出队伍,五千人为一军,分别前往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五郡收拢残兵。另外小心些,匈奴人没有携带粮草,他们肯定在掠夺大汉的牲畜和粮食,此去收拢残兵定会遇上那些匈奴小股军队。同时派出信使前往朔方并州两部北方的都尉所,让他们带领所部剩余兵马立刻向西河郡治平定集结,以皇长孙的名义号令两部北方剩下的所有军队,两日后我们也去平定。”霍光传令说道,他知道在两部的北方肯定还有不少的军队或隐藏或分散,这个时候他也要尽可能的增加自己的实力。
匈奴大军是长驱直入的,他们只是攻取了几处主要战略要地,在将汉军击溃后便继续南下了。而这些边郡每一郡都有五部都尉,即便大多数兵源一开始就被路博德征召了,但肯定这些都尉治所中多少都还有些留守的。
当霍光开始在北方五郡收拢残兵的时候,上郡肤施,匈奴二十万大军早将这里死死的围困,自李广利带兵驻守肤施开始,如今已经与匈奴人大战了十余日了。
匈奴人几乎每一日都会攻城,而这次的匈奴人和以往也完全不同了,他们甚至会强行驱赶大汉百姓冲击肤施。让这些百姓无形中成为攻城的先锋和人盾,而肤施守军要守住城池,就不得不强行攻击这些大汉百姓。
在李广利的命令下,这些汉军不得不将弓箭射向自己的同胞,好在最后也都艰难的挡住了匈奴攻城。可是这十来日下来,匈奴人没死多少,反而死在肤施守军手上的汉人百姓不下十万......
这次战争已经不仅是惨烈了,更让十万肤施汉军处在了心理崩溃的边缘,要守住城池就要不停地杀死自己的同胞,出城迎战或者不守城,就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这种内心的无尽煎熬,甚至让许多汉军心生了自杀的念头。肤施城虽然尚有十万大军,可那种无形的压迫仿佛随时都要摧毁这座城池一般。
肤施城北面的一处山坡上,匈奴单于乌维在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左右大都护、以及大小贵族数十人的簇拥下望向肤施城。
“有大单于此番妙计,怕是不出三日这肤施必破了!”右贤王满意的看着肤施城,虽然隔着十来里远,但肤施城中那压抑而凄惨的气氛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此右贤王倒是更佩服自己这个侄儿了,在称呼大单于时也叫的顺口多了,更是少有的带上一些尊敬。
原本右贤王与乌维有着不小的矛盾,甚至因为乌维单于王庭势力不断缩小,右贤王还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不过这一次合兵南下入侵汉朝,右贤王对乌维的态度开始慢慢改观了。匈奴是一个崇尚强者的民族,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有强者才会得到尊敬,而右贤王渐渐感觉到乌维变得和以往的所有单于都不一样了,这种变化不是武力上的强大,可是更让右贤王觉得乌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强者了。
“何师道”乌维低声叫出了一个名字。他淡然的看着肤施城,目光仿佛穿过林立的刀枪斧钺,能够看到肤施城最中央那座建筑中的汉军统帅。
“小人在!”乌维身后,一个四十多岁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躬身应道。此人留着一缕长须,一副地道的汉人模样,若是放在长安城中,定会让人觉得是某位博学的夫子。
“带上本单于的承诺,去找那个叫李广利的贰师将军吧!”乌维语气平淡,头也没回的说道,他双目依旧盯着肤施城。
“小人遵命,定为大单于招降李广利。”这个叫何师道的汉人夫子拱手一拜说道。他的过往少有人知道,就连乌维单于身边最亲近的人对这个何师道都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个汉人是大单于的第一谋士,就像当年的中行说一样。
“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多么有道理的话啊......汉人的智慧当真深不可测.....”
何师道早已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如何进入肤施城。只有乌维站立的那处上坡上,响起了他的低吟声。这句话其他的匈奴人完全听不懂,甚至连右贤王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所有匈奴人都感觉,他们的大单于真的变了,变得有些像那些狡诈阴险的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