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李氏在镇上除了认识大舅一家外,能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单家了。看李氏无助成这样,铁定是她和单家的亲事出了问题。在冬宝看来,这也是早晚的事情,单家明摆着不想承认这个亲事,一直以来是李氏一厢情愿。要不然洪老头也不会以报恩的姿态提出让栓子娶了她的。
“你是不是去单家?”冬宝眨着眼睛问道。
李氏被冬宝黑亮的大眼睛看到心里一阵发虚,嘴上却说道:“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了,娘自有安排,舍了这条命,也不会叫你吃亏。”
“娘,你要是没了命,我怎么会不吃亏?没了你,他们……”冬宝叹了口气,指了指堂屋和西厢房,“不定把我卖个什么样的好价钱。你以后别动不动就说舍了这条命了,你活着才能护着我。你看爹,腊月走的,出了正月他们就想卖了我,才不管爹是他们的什么人。”
李氏连忙点头,“哎,是娘说错话了,以后不这么说了。”她还以为冬宝没了爹,害怕再没了她这个娘,她说错了话,让闺女伤心了。
见李氏肯听进去她的话,冬宝又劝道:“娘,咱也不用去单家了,他们家的意思明摆着,去了也是白去,我手脚健全又不懒,还愁嫁不出去啊?”
这个时候只有打光棍的汉子,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一个女孩就是长的再丑,家里再穷,出生时辰再凶,也有的是家境条件不好的男子来求娶。即便是个智力有问题的痴呆儿,只要身子健康,能生孩子,也能嫁的出去。
像冬宝这样的,虽然担了个命凶的“虎女”的名头,但这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而已,像栓子娘那样当真的并不多,庄户人家挑媳妇,主要是看能不能干活,性子贤惠不贤惠,命格一说并不怎么关注。宋家家境太穷,没有什么陪嫁,冬宝没了父亲没娘家兄弟才是可能被人挑剔的因素。
在冬宝看来,单家就是嫌宋家穷,配不上他们家才拒绝承认亲事。要是她爹能考中举人或者是进士什么的,说不定就该轮到宋家悔婚了,单家死乞白赖的要求履行婚约了。
“可别乱说!”李氏板起了脸,随后立刻觉得自己态度太严厉了,连忙柔和了嗓音,说道:“宝儿,你还小,不懂。这事得听娘的话,等过两年,你成了单家的大少奶奶,吃穿不愁,就知道娘的苦心了。”
李氏在别的事情上都肯听冬宝的安排,唯独在这件事上执拗的很。她语调是柔和的,劝慰的,手却紧紧握着冬宝的手,不允许有分辩。冬宝看着提起单家,脸上眼睛里都放出异彩的李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抽出手,却发现手被李氏攥的紧紧的,“娘……”
“别说了,宝儿,这事不该你操心。”李氏说道,又伤感起来,搂着冬宝低声自言自语,“宝儿,你是秀才闺女啊!配他们单家,咋配不上?咱一辈子没沾你爹啥光,不能在婚事上也委屈了你啊!”
冬宝低下了头,去一趟单家也好,叫李氏看明白,死了这份心。她是秀才闺女又怎么样,没了爹又没娘家兄弟,在古人看来,就是失了依仗的穷孤女,单强又不是什么讲仁义理信的君子,会承认这门亲事才怪。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李氏就起来了,叫起了冬宝,窗外太阳还没升起,屋外满是青黛色的光线,院子里的菜地上,李氏在春初种下的菜已经抽了叶子,豆角和菜瓜都在木棍上爬起了蔓藤,绿油油的一片。黎明时分的空气带着清新的,整个村子安安静静的,还在沉睡之中。
两个人简单的洗漱后,就出了门。一路上,李氏牵着冬宝的手沉默的往前走,看着低头不吭声的冬宝,李氏脸上只有苦笑,她知道女儿心里对她有气,冬宝不愿意去单家,觉得单家不讲信用,去单家像是求着人家答应婚事,丢面子。
可她相信这是为了冬宝好,为了女儿以后的生活好。忍一时的气,换来一辈子的安稳日子,有什么不好?等到冬宝长大了,知道一个女人在世上活着有多艰难,就会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了。
两个人走到镇上时,太阳已经出来了,街上的集市依然热热闹闹,李氏沿途一路打听,才摸到了单家。单家在镇上西头,一丈高六尺宽的朱漆大门,门廊下挂着两只大红灯笼,显得颇为气派。
要是以前,出于心理上的自卑感,李氏是不敢去敲单家的大门的,如今她为了女儿的前途,她鼓足了勇气,上前敲响了门口的铜环。
门上的一个小门洞打开了,一个年轻伙计弯腰从门洞里上下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皱眉问道:“你们干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