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开始,古玩字画一件件摆出来。胤禛没什么要买的,安德烈却很喜欢瓷器和玉器。但他此番来拍卖会,还有一个近似恶作剧的目的:只要八阿哥看中的东西,他就要去和人抢。
开头几次,八阿哥只笑了笑,当安德烈提出更高价时,他就放弃了竞价。后来胤禛看着这状况不行,就提醒安德烈,别被八阿哥耍了,不然七七八八的买一大箱子回去,反而做了冤大头。
胤禛是看过全部资料的,他仔细想了想,没觉得里面有什么是八阿哥会特别中意的东西,和安德烈这个文物小白不同,今天的拍卖很寻常,没有那种震惊世界的文物出现,按理说,八阿哥有的是钱,看中的东西也应该特别珍贵稀罕才是。
大概还是因为,此次拍卖会里,有什么是八阿哥情有独钟的。
胤禛的猜测验证了,当拍卖会进行到三分之二的阶段,出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清代旗人女性使用的发饰:白玉嵌宝石扁方。
玉是和田羊脂玉,宝石是红宝石和翡翠,花样是石榴花,流丽小巧的红艳花朵,镶嵌在细白无瑕的玉石上,甚是好看。
当这枚扁方被展示出来时,胤禛留意到,八阿哥的神情立即变了。他的身体坐直,目光牢牢盯着那枚扁方,眼睛里仿佛放射出光芒!
胤禛微感诧异,八阿哥为何对一枚扁方这么感兴趣?
此刻,听拍卖主持人说,扁方是清朝中期的物品,原主人是谁。已不得而知。但据推测原主是满族女子,她应该是高门贵妇,甚或可能是宫内嫔妃。因为这白玉质地甚佳,而且宝石雕花精美绝伦,非寻常人家所能有。
当主持人说“可能是宫内嫔妃”时,胤禛发现。八阿哥的神色变得极具讽刺意味,那种抑制不住的刻薄冲动。就好像他要跳起来反驳主持人的言论。这让胤禛在心里不由掂量起来。
忽然,他想起过往的一件小事。
是四福晋曾和他提过,那次可能是贺寿,她要给八爷府送礼物。当时胤禛并没有仔细听。他对这些闺阁琐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最后只是挥挥手说,随便你去处理吧。
但四福晋有句话却让胤禛记忆犹新。她当时笑着说,八弟妹是个娇贵人。性子又直爽,送她的东西不能敷衍,稍有敷衍,她立即就能察觉,接下来可不会给你半点儿好脸色瞧的。
四福晋还说,幸好她还知道些八福晋的喜好,“听说她最喜欢石榴花”。
这句话,此时毫无道理地涌进胤禛的脑海,他再去看八阿哥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动:难道说,这枚扁方竟是八福晋之物?
这么一想,胤禛也不由来了兴致,他附耳小声对安德烈说:“看来叶逊想要这枚扁方。”
安德烈一听,顿时握拳:“好!我要把它抢过来!”
胤禛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他乐得作壁上观。
果然,白玉扁方开始拍卖没多久,八阿哥就参与到竞价里。
东西的底价不高,但也许是因为它的精美,想要的人不少,价格一个劲儿攀升,等到最终没人和八阿哥竞价了,已经达到了五十万的标准。
八阿哥很满意地看看四周,正想等着主持人落槌,不料安德烈懒懒道:“六十万。”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安德烈!
八阿哥一笑,继续道:“六十五万。”
“七十万。”安德烈也道。
“八十万。”
“八十五万。”
“八十七万。”
“九十万。”
场内开始骚动,一枚清代的小小扁方,这个价格已经很惊人了。
八阿哥现在明白了,安德烈是故意在和他作对。此刻,他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只冷冷盯着安德烈,就好像,想用目光杀死他!
安德烈一点都不在乎,笑嘻嘻道:“你再往上加啊!加多少都没用,我就是要这东西!”
八阿哥沉默片刻,报出了一百万的价格。
场内掠过一阵低低的喧哗。
安德烈满不在乎地说:“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安德烈笑起来,他伸出手:“两百万。”
场内的人,都被震惊了,那种表情就好像在看俩神经病打架!
胤禛从起初觉得好笑,到现在,也觉得情况发展得近乎难堪了,这俩人,难道要把一枚扁方的价格抬升到一千万么?
但眼下,安德烈兴致正高扬,他也不方便泼冷水。
就在这时,胤禛却看见叶子慎伸出手,在八阿哥的肩膀上拍了拍。
“两百万第一遍。”主持人说。
无人响应。
“两百万第二遍。”主持人继续道。
没有声音,胤禛扭头看着八阿哥,他这才发觉,八阿哥的脸色是那么诡异,仿佛肌肉消失,只剩了突兀的骨头戳着薄薄的皮,他双颊泛着惨青,嘴唇早没有了血色,一双眼睛瞪得那么大,就仿佛要把主持人活活吞进去!
胤禛知道,八阿哥不会再抬价了,是叶子慎制止了他,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近一步得罪斯托克集团。
“两百万第三遍!成交!”
胤禛轻轻叹了口气,叶子慎牺牲了八阿哥的意志,将扁方让给了安德烈,但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拱手让出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东西。
拍卖会结束,安德烈兴高采烈地把玩着那枚扁方。
“真漂亮,阿真,你说,如果我把它送给罗克珊娜,她会不会很高兴?”
胤禛微微苦笑,安德烈要把这枚两百万买来的清代扁方送给罗克珊娜?
这古朴的,曾经流连在清朝女子发髻边的东西,未来将要插在一个洋女人的头发上?
这时候,八阿哥朝他们走过来。
“恭喜。”他仍旧满脸微笑,刚才那片刻的失态,已经消失无踪。他又恢复到微笑的脸。
安德烈拿着扁方,嘲弄地对八阿哥晃了晃:“这东西归我了,我要把它送给我的女朋友!”
八阿哥的双目炯炯,里面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但他仍旧笑道:“是么?她懂得这是什么东西么?她知道怎么使用么?她有那个头脑,知道这上面花纹的寓意么?”
安德烈听出里面的浓浓讽刺,他不高兴了:“不就是个发卡么?”
“原来,你只是把它当发卡啊。”八阿哥一笑,又对胤禛说,“四哥豢养的好一条狗,关键时刻扑出来咬人,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又听见他骂自己是狗,安德烈勃然大怒!
“你再骂一句试试!”
“我不该骂你是狗,不然就太抬举你了。”八阿哥冷冷道,“你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物,被老四拿来当枪使,被人卖了还得意洋洋……”
这下,安德烈再受不了,他一把抓过那扁方,用力一掰!
咔吧一声,白玉扁方被他生生掰断!
胤禛大惊,还没等他伸手阻拦,安德烈将那断裂的扁方往八阿哥身上一扔!
“现在,你永远都得不到这东西了!”
他大吼着,仿佛还嫌不解气,又抬起脚,往那断裂的扁方上面,狠狠踩了两脚!
然后,安德烈头也不回奔出大厅!
糟糕,这下坏事了!胤禛心里叫苦不迭,他看看地上碎裂的扁方,又同情地看看惨然失神的八阿哥,但此刻,他也没立场说安慰的话,最后只得转头去追安德烈。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八阿哥缓缓弯下腰,伸手拾起碎裂的扁方,他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他用的劲是那么大,扁方破损的边缘戳破了他的手掌,鲜血,从他的指缝流淌了下来……
滴答,滴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