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已经猜测出徐谦是没有分清楚官价和市价的区别,也认为这徐谦五谷不分,居然不知道市价是会浮动,不过李士翱还是不敢大意。
户部的部堂在各部里算是占地最大的,职能也是最多,李士翱在自己的厅中闲坐了片刻,紧接着,便有人来了。
来的乃是户部侍郎梁藤,梁藤虽然是王学门人,趁夜也曾拜谒过徐谦,不过一直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
这其实也说得过去,毕竟在朝廷,王学人人喊打,虽然刑部尚书已经公布了自己王学身份,可是人家资历老,倒也不怕什么,可是梁藤不同,想要在户部混下去,就得藏着掖着。
“大人……”梁藤进来,朝李士翱行礼。
李士翱脸色动容,连忙道:“请坐,怎么,算出来了吗?”
梁藤倒也不客气,欠身坐下,旋即道:“已经计算出来了,浙江省两百万纹银买粮,至多也只能买粮七十万担,而浙江由于已经免税减税,今年能征收上来的粮食,怕也不会超过三十万,不过……据说他们疏通了海路安抚使司的关系,从外头买进了三十万担的粮食,据说是海路安抚使司高价收粮,还规定只要有番船去双屿港做买卖,只要运来的是粮食,那么这番船出入便可免税。许多番商见到有利可图,也都肯运粮到双屿港,这样,不但粮食可以卖高价,而且随船带来的珍物亦可免税,一举两得。”
李士翱愕然:“这海路安抚使司,怎么也凑一脚,不过这海路安抚使司本来就和那姓徐的穿一条裤子,早就应当在预料之中。”
梁藤道:“其实。这也是在情理之中,据闻一般的番商运货去双屿港,不可能满船都带着珍奇之物,毕竟珍奇之物有限,无论是香料和犀角,又或是高丽的人参,大食的毯子,毕竟携带的都有限,能装几舱就不错了。其余的舱中,空着也是空着,装载些粮食去,也不是坏事。因此,下官命人折算之后。浙江能拿出来的粮食,至多不过一百三十万担,不过……若是算上损耗的话,这一百四十万担的粮食,无论如何都凑不齐。以下官的估算,能有一百一十万担就不错。”
听到这里李士翱松了口气:“可都核对准了吗?”
梁藤道:“决无差错,下官生怕出岔子。所以几番对比了一下,断没有问题。”
李士翱颌首点头:“只是单单核算准了还不够,这事儿绝不能出差错,一定要详查到底。”
梁藤郑重其事的道:“是。不过下官确实已经详查,浙江的巡按,亦是已经传来消息,除了这几个筹粮的手段。其他地方,并没有看到什么动静。”
李士翱吁口气。道:“话是这么说,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才好。此次大动干戈,内阁的二位老大人,为的就是罢黜新政,否则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这一次若是让姓徐的蒙混过关,岂不是所有的算计,都成了竹篮子打水,你懂老夫的意思了吗?姓徐的若是好过,你我可就不好过了。户部不比从前,以往的时候,都是阁臣兼任户部尚书,可是现如今,两位杨公一个掌着吏部,一个掌着的却是兵部,吏部是天官,倒也罢了,可是现在兵部也是扶摇直上,咱们户部,若是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往后,你我拿什么面目做人?”
李士翱一通教训,梁藤心里只能应着。不过他的心里倒是十分焦灼,根据他的计算,浙江确实拿不出一百四十万担粮食,一百一十万担就算是极限,差了三十万,这就不是小数了,而且人家就等着你犯错,犯错之后早已罗织好了罪名,一个贻误军机,莫说是一个抚台,便是内阁阁臣碰到了这么个罪怕只有乖乖下台的份。
徐谦一垮,整个浙江,必定树倒猕猴散,新政是别想推行了,新任的抚台一到,多半就要裁撤明报,禁止王学。现如今已经不再是学争这么简单,学争里又夹杂了政争,更涉及到了根本的利益冲突,是绝不可能有善了的可能的。
“下官明白,下官再去核算一下。”梁藤违心的朝李士翱告辞。
李士翱点点头,温和的道:“方才可能语气重了些,别往心里去,老夫也不过是心里着急而已。是了,你核算之后,让户部拟出一个账簿,送去内阁,给内阁二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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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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