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唐皇汉武又算什么,你近来在宫里,还住的惯吧,徐谦命你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王公公道:“说了,他说陛下洪恩,他虽远在浙江,却愿肝脑涂地。”
“朕不要他肝脑涂地!”嘉靖兴致盎然的道:“朕要他好好在浙江做他的巡抚,朕还有许多地方,还要仰仗于他呢,若不是他,朕这新宫,如何建的起来?你下去吧,好好办差。”
听了这些话,嘉靖显得很是惬意,他拿起案上的一份奏书来,奏书自是徐谦递送来的,无非是将新政的林林总总,都如实禀报,嘉靖并没有心思去琢磨浙江的新政,可是送不送这种絮絮叨叨的奏书,意义就完全不一样,这种奏书,给了嘉靖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仿佛自己就在浙江,自己掌握了一切一样。
许多东西其实道理都是如此,徐谦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将所有的见闻,将自己施政的所有经过,都详细记下来,送到御前,这就是一个态度,态度往往比什么都重要。
许多人只晓得报喜不报忧,又或者在奏书里增添一些花团锦簇的言辞,其实越是如此,反而让人生厌,对付嘉靖这种多疑的天子,徐谦的奏书,显然正对嘉靖的胃口。
此时黄锦道:“陛下,快到午时了,刘天师又要诞讲仙道了。”
嘉靖这才回过神来,将奏书搁到一边,对黄锦道:“不必存档,就放在这殿里,朕要随时过目,摆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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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和杨一清从殿中出来,杨一清显得愤愤不平,这个宫殿的一切事务,他都看不惯,看不惯那烟气缭绕,看不惯那穿着道服的太监,看不惯那些鼎炉,看不到这里的一砖一石,更看不惯嘉靖那一副仙风道骨的丑态,看不惯那刺眼的‘始清道境’的烫金匾额。
他耐着性子一直没有吭声,杨廷和道:“何必如此,你身子本就不好……”
杨一清冷笑:“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当年迎驾的时候,还指望是个贤君,不求他效弘治,只求不做正德,可是现在如何,可笑,可叹,可悲,可悯……”
杨廷和低声道:“慎言,这些话,岂能出自臣子之口。”
杨一清胸口起伏,毕竟是当年管过马政带过兵的人,脾气本就有些话,这时候冷声道:“杨公难道看得下去?”
杨廷和平静的道:“当然看得下去,再匪夷所思的事,老夫都看过,比如豹房,这还不算什么。为政者,不拘小节,天子如何,于你我何干?你我固守本心,做自己的事便是。”
杨一清却不认同:“还怎么做自己的事?浙江那边,乌烟瘴气,现在天子还下了旨嘉奖,你难道不知道,这旨意下去,天下人会怎么看,那徐谦的尾巴,又要翘到何种程度?”
杨廷和笑了,道:“你却是忘了,我们不是还有一步棋。”
杨一清愕然:“这是从何说起?”
杨廷和道:“江南总督方献夫!”
杨一清眯着眼,渐渐平息了怒火,道:“此人一向中规中矩,未必能降得住那徐谦。”
杨廷和摇头,道:“你错了,老夫举荐他,正是因为此人有大智,你想想看,当年他不过广西不值一文的县令,以他的资历,能任一任知府,就算是幸运了,可是他一步步入京,一步步攥取高位,这个人,决不可小视。”
杨一清道:“只是,他肯压徐谦吗?”
杨廷和道:“他离京赴任时,老夫和他曾交谈过,方献夫的意思很明白,此次去江南,非为平倭,只是压住徐谦,总而言之,徐谦以后再想胡作非为,却也不容易了。”
杨一清只得叹一口气:“就算压住了徐谦又如何,以天子的个性,没了徐谦,就会有方谦,没了方谦,还会有王谦。当年正德除了刘瑾,朝中是何等的欢欣鼓舞,可又如何呢,后继者比刘瑾更凶残十倍,刘瑾尚且还晓得弄出个新政来,还总算做了几件好事,那些后来者呢?”
这番话,实在有些灰心冷意,这新入阁的杨一清,早已没了先前的锐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