烜眉心的血从额头沿着剑身滑落,最后染在了剑柄上,他觉得那滴血和他手上不断滴落的血一样,就像染在了他的心上。
惊讶,不敢置信,还有满腔的心痛。
他是爱这个儿子的,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其实他是最爱这个三儿子的。
这与云妃对他的有情有义有关,也和这个三儿子本人有关。三儿子出生的那一刻自己正从战场赶回宫,一身的硝烟与血腥,所有人都畏惧地看着他。唯有他不嫌弃不害怕自己,这个还没睁眼的三儿子他一抱着就不哭了,明明小脸蛋还皱的像个猴子,自己却仿佛能看出他在笑。
这个三儿子是天生的战士,不惧血腥与战争。那时候他就在想,要将这奋斗半生的锦绣江山交给这个三儿子。后来故意的不理不睬,对云妃母子二人的冷落,一是为了保护这个儿子,二来也是存着考验的心思,他想看看这个儿子是明珠还是瓦砾。
所幸,他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三皇子这个称号很少有人提,更多的人称他为王将,七国巅峰人物的王将。
他老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现在这个儿子却站在他的对立面。
“你要违抗父皇吗?”他问。
“父皇。”南烜的眼中平静无波,“你欠母后的,就当作这样还了吧。”
南明呼吸一滞,此刻他才明白,这个优秀的隐忍一切的好儿子一直都是怨他的,怨他害了她的母后,害了他和习陵。
“烜儿……”他仓惶地呼喊,手中的剑无力地落下到一半,他再次恢复了坤域帝王的威严,他看着李骁鹤的目光尽是嘲笑。
李骁鹤,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我父子二人反目成仇?真是可笑!
李骁鹤就像没看见他眼中的嘲弄和鄙夷般,从裙角撕下一块布料弯腰三两下把南烜的手给包扎完毕,南明看的眼都红了。这什么意思?就你们是一家人,我就是坏人了?
“哼!”南明冷哼声,“全给朕站起来!”
众人仓惶地站起来,萧家人跟在萧征忆身后胆战心惊地站起来,荆漠北狐狸的眼睛闪过莫名的光。
李骁鹤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南烜也跟脚下生了根一样站着,看的南明火冒冒地吩咐近侍,“去给朕备笔墨圣旨。”
“是。”近侍急匆匆地离开。
习陵总算松了一口气,拉着南明开始撒娇炒气氛,南明自觉一直以来就对这两兄妹亏欠不少,对着习陵越发宠溺。
近侍很快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南明一脸平静地写了圣旨,盖了玉玺,然后一脸和气地与众大臣拉家常,寒暄。若非太子头上手上的伤口还在,众人几乎就要以为刚才发怒要拔剑的那一幕是在做梦。
李骁鹤回到座位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每一步,直到南明亲手盖上玉玺,在她炙热的目光下吩咐侍卫去越黎宣旨。
但直到看着那道圣旨送了出去,她的心依旧不安,坤域帝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存了后手。但是她这次的打算谁也没有告诉,他不可能有准备。
“皇嫂!”习陵压低嗓子喊她,然后调皮地举起酒杯遥敬她。
李骁鹤笑了笑,举杯回敬她。
气氛终于有所好转,君臣之间的言语来往也轻松了些,一个个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感叹着,果然是君心难测啊!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接到圣旨的侍卫几乎是颤抖着走出了幸天台,谁也不知道此时他的怀中揣着两份圣旨,皇上在交给自己时的眼神让他腿肚子都软了。
“要好好护送圣旨,及时宣旨。”
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跟他说,只有他知道那所谓的及时宣旨是什么意思。这两份圣旨一份先宣,而另一份则要迟一些宣。
一匹马从正阳门穿过,马蹄声在寂静的升泉城街道上格外清晰。
皇宫内推杯换盏,君臣大乐。明月悄然跃上了禁宫楼台之上,南明好整以暇地看着酒杯中的盈盈月光,估计着那两道圣旨什么时候会到越黎,估计着李骁鹤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的第二道圣旨,那时怕是来不及了。
当年他费尽心机得到了皇位后,也像南离这般无权无势,四处依靠着别人,而最终他得以独揽大权的重要原因便是地灵卫。他靠着这支暗卫一点点蚕食对方,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最终又靠它抗衡六国。最后随着黑羽卫的创立,地灵卫才慢慢隐入暗处。
且不说舍弃地灵卫便如断掉他一臂,就是这么多年他的那些最重要的,见不得人的秘密也都在历代地灵卫手中。
既然自己得不到,就毁了吧!
李骁鹤,胆大包天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