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很想哭,可她眼眶干涩如枯田,何来泪水。
“带着万灵剑,去找文爷爷。”
师父最后语入耳膜,接着一切皆碎,成片片薄冰,融化成水,侵入大地。所有城池影像消失,独留她坐在三尺厚雪里。
一口鲜血吐在自己身上,她昏眩不醒。
心伤至深处,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
“轻羽,睡——吧——”
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出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么温柔,痛心……
无名,待我醒来,能否再见到你?!
……
她在祁府里醒来。原来祁氏兄妹知她要往南走,以为她要回无名之城,便一直暗地跟踪。 谁知他们连城的影子都未得见,只见抱剑受伤的她。
抱个剑也能受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她急忙告辞。这次祁氏兄妹不再跟随,因她回的是仙羽山。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回仙羽山。一个凡人的躯体,最后给她折腾得只剩一缕轻魂。到文爷爷,她散去坚撑的最后一口气,立刻昏倒在地。
醒来时已是七日后。
文爷爷坐在常和师父下棋的茶桌边,凝视万灵剑,不知已盯望几日?
“羽儿。爷爷给你讲个故事。”感知她苏醒,文爷爷轻唤道。
她缓慢起身,坐到文爷爷对面,一起注视着万灵剑。
“这天地万物,无一可带走你师父,除非是他自身的意愿。神的羽化,不是凡人一个‘死’字可解释。”文爷爷温和道。
她想她懂,却又不是很懂。
“你看着。”文爷爷突然念念有词,万灵剑银光环绕,腾入高空。剑影淡光,师父和无名的身影再次悬现。
“这少年,心带魔剑,剑已入心,无法分离。”
她立刻点头,轻叹道:“他叫无名,手中持的是噬魂剑。我在无名之城时,曾受过这剑伤。”
“这魔剑,尝血必噬魂。为何你魂魄安好?”文爷爷脸色微变,一副不可置信之态。
她望着远处竹林,黯然道,“是无名控制魔剑,我才留住这几缕魂。”
“十年前,这剑的主人断不可控制魔剑。你师父那是渡他上万年神的灵气。想必这是你师父的意愿,能随愿而去,也是极乐之事。”文爷爷微微摇头。
原来,无名身上早溶入师父上万年神息。
师父,你解救无名,亦救活我。
她突然明白,若是在师父之前遇见无名,她怕早成他剑下一缕魂魄。他们之间的熟悉感,不是因那几场梦,而是他们彼此都带师父的气息。
生生相息,此生再也无法分离!
“无名之城,神封百万妖魔,为何有如此多凡人?他们如何入的城?”
回城,此时是她唯一心愿!
那时的轻羽,并不知师父曾受神罚,落尘五百年。而妖魔催生之物,羽姬,亦受恶咒,而这个诅咒是神族禁用的魔印:封她所有异能,以不老凡躯,承受三月孕育之痛,禁期五百年。
那日,文爷爷一一给她道来。
该是五千年前的旧事!
神罚满期的无彦回天界,立刻领神令阻止妖魔肆虐。然,当他重遇领妖魔厮杀的羽姬时,偷潜入她梦,却看到她那非人待遇的五百年:
衣不遮体的羽姬睡过大街,宿过破庙,路边乞讨,也挖过尸体,吃过腐尸。她也曾经拼命保护那个肉身。可这战乱时期,终不由她做主。那些比她强壮百倍的男人们,岂容她反抗?
普通女子,怀胎十月,她的却是五百年。被当作妖,受尽世人**和唾弃,她只好不停的换地方,离人群不能太远,亦不能太近,更不能住太久。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她想过毁掉这凡身肉胎,千万次,终究不忍掐断那连着她心的胎儿的微微心跳。
每每独处时,她会哽咽地抚摸小腹,轻唱:
“孩子,你要坚持住。为了生存,你要和娘一起坚强。爹爹很快就会回来。”
而这一坚持,便是五百年。
那一刻,这天地之神被彻底击垮。
一个战乱中求生存的弱女子,过的又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
离开她梦境时,他只留一句:
“你想要什么,我便随了你。”
……
神族在羽姬身上施被禁用的咒语,极不光彩,正如对战神无彦的宣判一样,知之甚少。五百年间更无神者留意羽姬。试想,一个凡人受孕之身,虽在封印下不会老去,又如何挨过五百年风雨?一刀一枪,或是一场雨,怕都能要了那性命。
神族里,没有一个神会相信,羽姬能带着他们的诅咒,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