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在他眼前,而他只能痛苦地蜷缩在她脚边,祈求她自己醒来。这梦境最后能听到的,只有他“呜呜”的抽泣声……
“无法得到最强的躯体,至少应该拿回属于你的!”这是她苏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该离去的是我。”他平静应答。
“他才是出生时死去的那个。他寄居于你的躯体,不料却越来越强大,最后喧宾夺主。当时我未告之真相,是不想让你带着仇恨痛苦地活着。”
带着仇恨而活,是种无解的痛。这该是艾乐的心声:百次轮回,前世仇恨只增不减,从出生那刻就不知何为快乐,可谓活?或者称之为死却死得不彻底,更为确切?
“呵呵!现在已无所谓,我不能看你再为我冒险!”他倔强道。
“连一个凡人你都斗不过!如何帮我夺天下?!”她突然站起,厉声吼道,“我护你十多年,如今我受点伤,你连扶我一把的能力都没有?你有何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若不能强大,我会死得更快!”她愤然跑离他的视线。
他,不过孤魂一具,无体无形,飘忽不定。而孤魂只能寄居其他生灵。然其他生灵皆有自己魂魄,要入他体也不容易。他们只能飘于空中,等待那些新死亡之躯,魂魄离体转世之际,趁尸体余温尚存,偶尔可现形阳间几日。
这就是他的悲哀。他如何有资格说不能让她再去冒险?
“哈哈哈!她要的是天下,不是你这具残魂!不是!”他愤怒地想推倒身前的画架和那幅带血画布,无骨双臂来回穿过画布百次千次……
四周突然黑浪滚滚,要重新把他吞入禁幽黑域——囚禁的是幽灵,无法冲出的黑暗地域!
落烟突然明白,若找不到艾乐,学皇不会苏醒!她冲出层层黑浪,追着艾乐的影,飘离一个梦境,似进入另一个幻境。落烟道不出是何地,只见清湖中凉亭上,两较小女子身影正并肩而立,眺望湖景。
“哥哥向来疼我,要幅画作为生日礼物,他定会应允。”说话的是柴郡公主,童颜粉嫩,甚是可爱。
“这宫廷画师如此之多,公主为何非要找我?”应答的自然是艾乐。
“为我作画,不正合郡主心意!我们各取所需。”柴郡公主转身往着她,此时语气不再像个孩童。
“呵呵!说你只有十岁,我还真不敢相信!”艾乐浅笑着离开。
柴郡公主的肖像成画足足用了半年。当十八岁的太子握着柴郡公主的手,揭开那幅画时,公主心里清楚,从此以后,哥哥将不再是这个哥哥。艾乐描摹的是他们的眼睛,如此相似,如出一辙。当他们同时看到那幅画时,魔画摄取的是两个魂魄。那以后柴郡和太子皆不再是本人。
次日,太子重病,陷入痴巅之态,公主亦只剩躯体。她残息惹怒姜氏,不过是借她的手,消失得自然。
“主人,你不想去看看他?”空中忽然响起涟芯的声音。
不过眨眼之间,落烟已随梦境回到深海黑域。枯萎海草此时已成灰烬,只有巨石沉于海泥,似越陷越深。
“不需要!”艾乐立于一块巨石上,面色苍白平静。
“他醒后,已经数月痴狂!”涟芯说得极其小声,怕是惊扰主人。
“他会痊愈,只是不会记得我是谁。”艾乐透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主人,你如此照顾他,为何不让他知道?”
“带着仇恨的记忆而活,是凌迟般的折磨。他不该活得那么痛苦。”艾乐抬头,似乎想看清一些东西,而这茫茫黑海领域,万物不生,她能看到什么?
“他可会记得柴郡公主?”涟芯小心地问。
“会!过去如何成长,如今亦如何。他不会怀疑周边人的言语,也不会产生前后不搭的矛盾。他就是学皇,学皇就是他。”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可会记得深宫之外的事?”犹豫片刻,涟芯还是问道。
“你,希望他记得你?”一直立在高处的艾乐突然盯着涟芯。
“不敢!”涟芯立刻低头,隐退入黑暗。
“哈哈哈!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随着一声低吼,四周黑浪似突然复活般,不停翻滚卷动。
“我若消失,这护皇城结界定会漏洞百出,你要多少冤魂便会有多少!”她轻蔑笑着,守护皇族不过是个笑话。他们从生之日就互相残杀。守护不守护,终要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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