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岭县大礼堂,位于县委大院东侧几十米的地方,文乱时期,这里经常人山人海,千人级别的大会司空见惯。
如今,千人大会越来越少,就是几百人规模的大会,也很少召开,不过今天有些例外,到了中午以后,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来到。虽然不到千人,却也有好几百人。
消息稍微灵敏一点人,都知道这次开会是因为什么,县里这又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打击个体小商小贩了。
大礼堂门口,也已经临时挂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严厉打击投机倒把活动,维护社会主义市场秩序”。
下面公社来开会的人,都有些忧心忡忡。
作为在基层的干部,经常要面对各种具体问题,除了少数热衷于斗争的干部,大部分人,对基层的情况都比较了解,所以很多重大变革,往往都是从基层首先开始发生变化。
譬如,日后被大家所熟知的分田到户,就是从江淮省一个村子里首先发生的。
中岭县的情况也差不多,上面害怕犯政治错误,不敢轻易改革,下面早就已经暗流汹涌,有的公社,包产到组、包工到组、甚至包产到户等做法,已经逐渐开始出现。
特别是在有些地方,上半年推行包产的效果试点非常明显,下半年,已经有一些生产小队、甚至是生产大队,开始蠢蠢欲动,希望推行更加全面的包产到组,或者包产到户。
自留地、农副市场的开放,也为沉寂的乡村注入一股活力,加上今年夏粮收购价格提高,老百姓手头的活钱比往年多了,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繁荣”景象。
投机倒把,虽然和大家的关系都不大,但是政策的走向、风向,却让大家很忧心。
很多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上面的政策总是出尔反尔,前不久,还开会鼓励社队企业,放开了农贸市场,并且允许自留地、个体劳动和服务。如今又要打击投机倒把,虽然没有说不允许自留地和农贸市场,但是,谁又知道会不会突然改变政策,连这些也要打击?
自留地、农贸市场、包产到户这些做法,严格来说,也并不符合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性质,前些年也是不允许存在的,既然个体政策会发生变化,那么,农村的这些变化,也极有可能成为打击的对象。
个体经济本身,和他的关系并不大,但是他们却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冷,他们对文乱时期的那些事情,依然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听说了吗,这一次,不仅仅是打击投机倒把,还要处理人,被处理的那个人,你们可能都听说过,就是那个叫宋穹的年轻人。”
宋穹在中岭县,也算是个小名人,此前他搞肥皂,后来又从龙口搞来大批物资,又和临港联系,将中岭的物资卖过去,普通老百姓可能并不知道宋穹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但是这些县里的干部,大多数都能够听到一些消息。
“这小伙子是个能人啊,我们公社的供销社,这两个月卖掉几万块钱东西,听说就是他牵的线。”
“还有那什么香肤皂,供销社已经开始放开供应,不需要皂票了,听说也是这个小伙子的功劳。”
“能干有什么用,得罪了领导,就是这个下场。”旁边有人带着点不忿,恼火地说道。
“听说,这一次是陈文耀搞的事,陈文耀那家伙,搞武斗出身的,谁得罪了人,能往死里整。”旁边又有人说道。
有人压低声音:“没有那么简单,陈文耀要整一个人,还没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个年轻人。”
“那还有谁?”
“黄儒汉,县里面早就有传言,袁师雄退下来,他们两个人接班的希望最大。这个宋穹,就是县供销社出来的,黄儒汉的嫡系,这一次县里开会讨论对宋穹的处理,也只有黄儒汉,和劳动局的冯明仁替他说话。”
“你们想想看,这一次明着是处理宋穹这个年轻人,等于也是打黄儒汉的脸面,更何况宋穹都被处分了,作为他的领导,黄儒汉肯定也要受到影响。”
“那倒是。”
“说起来,黄主任也是一个好干部,不像陈文耀,只知道武斗。”
黄儒汉在民间的官声,明显胜过陈文耀,不过,如今看来,陈文耀明显占据了上风。
眼看县里召开大会的时间就要到了,黄儒汉才打开房门,从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走出来。
“爸!”看到父亲这个样子,黄琪张了张嘴,一肚子想说的话,顿时有些难以启齿。
黄儒汉看了满脸焦虑、担忧的女儿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阿琪,爸爸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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