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呢?」
「克拉拉不是说过了,是我召唤它来的啊!」
透纳的嘴巴张了开来。其余的警备队员跟我都作出好奇得快疯了的表情,但是透纳却一副对我们视若无睹的样子,继续跟泰班说:
「可是你招来的不是妖精,而是恶魔呀!」
「呵呵,你还不赖嘛。也知道精灵们的妖精召唤。」
「这不过是常识……但你怎么会叫它来?它不是能够召唤来的东西吧?它不就像是人一样存在的吗?」
「你说的对。我是暂时把它从深渊魔域的迷宫中移动到这里。这不算是召唤,只能算是空间移动。」
「那它凭什么要帮你作战?」
「因为它跟我的约定。」
「什,什么约定?」
「这很简单。它跟我约好,要帮我消灭我想消灭的人。换个角度说,就是我为他提供鲜血。它现在应该正在汲取鲜血吧。」
不知不觉间,炎魔已经把牛头人全消灭了。虽然也有几个想逃走,但它却按照泰班的话,做到把它们全都「灭绝」为止。就算几十个人可能也打不过的强悍牛头人,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解决掉了。
最后一只牛头人彻底爆发出惨叫和鲜血,接着炎魔就转过了头来。那样子就像对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毫不关心。它噼啪张开翅膀,向这里飞来。好像连天色都暗了下来。
士兵们发出惊慌的叫声向后退,纷纷拔出长剑。我虽然也想逃,但腿就是不听使唤。炎魔降落在泰班面前,然后将头转向后面的士兵。空中再次传来它的说话声。
「这些人也要吗?」
我听懂了它的话,立刻尖叫出来,但士兵们却是歪着头。泰班慌张地说:
「什么?你这家伙,不要!」
「那把我送回去。」
「怎么了?有急事吗?」
「有一些冒险者进了我的迷宫。我正要消灭他们,你这家伙就把我叫来了。」
「这样啊?!嗯……我突然想不起空间弯曲传送术。」
炎魔突然举起了沾满牛头人血的鞭子,我喊出了近乎窒息的惨叫。炎魔虽然还是以一副要打泰班的样子站着,但是眼睛看不见的泰班仍然在嘻嘻笑着。
炎魔举着手臂站在那里,而士兵们看来则似乎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想要直接冲上去。但是过一阵子之后,炎魔却把鞭子放了下来。
「快给我想起来!」
「听你的声音,你大概一回去,就会把那些冒险者打得粉身碎骨吧?」
炎魔暂时无言地俯视着泰班,然后阴沉地说:
「听着,泰班。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泰班了。巫师的眼睛瞎了,那就跟死了没两样。我也很讶异你怎么还活着。」
炎魔说话的声音好像有形体的东西擦过皮肤似的,把我跟士兵们都弄得很痛。但是泰班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说:
「所以呢?」
「我以前跟你约定的时候,是因为无可奈何。用血换暴力,这个契约定得也不差。但是就凭现在的你,我只要出一根手指头,就能轻轻松松把你宰掉。」「那又怎么样?」
「快把我送回去。我到现在还遵守跟你的约定,所以你也要用名誉的方式对待我。」
泰班微笑着,开始念诵咒语,摇了摇手臂,说:
「下去吧,倒霉的恶魔。那些冒险者大概已经全跑光了。」
炎魔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在黑烟的环绕中消失了。它那里再度发出了呛人的硫磺味。
一直等到炎魔消失,我们所在的平原才好像恢复了正常,又重新有了太阳普照的感觉。炎魔在的时候,虽然太阳还是发出光芒,但就是有种黑夜的感觉。不管怎么说,等到它消失,我才安了心,我想要直接躺到地上,但是泰班又马上叫了我。
「走吧,助手。要去收拾掉牛头人的尸体才行。它们中魔法的地方,也要再重新施一次法。」
「泰班,我现在腿软得不能动。」
「看看,我居然有这么不诚实的助手。是不是要换个人呢?」
「你说什么?到底是因为谁你才活到现在的?」
「嗯?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你在施法的时候,牛头人把斧头抛了过来!要不是我挡了下来,你现在大概已经被人丢到水沟里去了!」
泰班瞬间一副惊讶的表情。他问士兵们说:
「你们看一下,这附近有没有战斧?」
「是有一把。」
透纳如此说,就跑去拿起我所挡下的战斧。他的表情变得很困惑。
「重得不得了耶?」
泰班嗤嗤笑了笑,然后说:
「这么说起来,原来克拉拉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好!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达成。」
「真的吗?」
「但是搞不好你会说一些荒唐的愿望,所以慢慢想好了。先把该做的事做。会因为随尸体蜂拥而来的东西,不只是苍蝇而已。」
我们走到炎魔造成的惨剧现场,将牛头人的尸体收集起来焚烧,也收拾了它们的武器。牛头人的战斧如果要给人类用,有点太大了,所以大概只会留几把当作战利品放着作纪念,其他的会丢到熔矿炉中重新利用。牛头人的尸堆非常大,火烧了好一阵子,等到几乎每个村人都来参观过一遍之后,火才全熄灭。
说起来有件很不错的事:我成了村中少年心目中的英雄。我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我变成了泰班在念诵咒语,毫无防备能力之时,冒着生命危险守卫着他的战士。有什么关系,这说得也没错啦。但是就算太阳打从西边出来,我也不可能挡住如雨飞来的十把战斧吧,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难道我有十条手臂?)可是听的人都相信这番话。
乔薇尼突然进入了紧急状态。少女们不分时刻地想要接近我,所以乔薇尼老是哭丧着脸,一直跟在我后面。但其实我根本没有闲工夫可以花在周围的那些女孩子身上。
「要叫泰班做什么好呢?叫他做出一台魔法蜡烛制造机吗?」
「克拉拉……那个太逊了吧?」
乔薇尼说得对。哎,这还真是个问题。虽然泰班说要帮我实现愿望,但我到底要跟他要求什么愿望呢?乔薇尼提出了她的意见。
「别想得太复杂,要点钱怎么样?」
「要钱吗?不。这样听起来不够帅气。哪有救出公主的勇士会开口要钱的?」
「那只是故事吧。」
「还是不要。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他在我的剑上加上魔法吗?」
「那也是以前的故事。你拿着一把魔法剑要干嘛?」
「咦?是这样吗?」
我想了想,就算我有了魔法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可以做的事。我只不过是贺坦特领地未来的蜡烛匠,大概会接下爸爸的位子,继续缴纳蜡烛给领主还有他的子孙。如果运气不好,搞不好就会跟乔薇尼结婚,以后再教我的孩子做蜡烛,就这样过了一生。无论如何,这里面根本没有魔法剑存在的余地。
「啊!不知道。干脆叫他把我的力气变大吧!」
乔薇尼用困惑的表情望着我。我耸耸肩,说:
「如果力气大,不是很方便吗?不管是搬东西或者运蜡烛都很方便,应该没有一点坏处吧?就算不是这样,我也已经觉得做伏地挺身很烦了。」
「可是……这好像太动物性了。」
「这样吗?那又怎么样。你不是动物吗?」
「你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再想下去很烦人,既然已经想出了这个还算不错的点子,我就开始觉得很高兴。于是我跟乔薇尼顺路跑去散特雷拉之歌,找正在闲着没事做的泰班。泰班听到我的愿望,先是笑了好一阵子。
「理由是什么?」
「搬东西方便,做事也方便。」
泰班听了我的理由,又笑了好一阵子。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泰班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才叫我把他的袋子拿过来。我一把袋子拿给了他,他就直接打开,在里面开始翻找。泰班只是靠着指尖的触觉,还是很轻松地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把这个拿去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放到桌上的东西是一双长得奇形怪状的手套。这是啥?我还以为他会给我什么神奇的药,怎么会给我手套?那手套是用黑色的皮制成,手背的上方部分跟手掌的那一面用银色的金属环连结在一起,将表面毫无缝隙地包住。除了金属环连结的手背及手掌,这以外的部分都可以自由活动,看来不会像骑士的铁手套那样不方便活动。周围的人都用充满好奇心的眼光看着的同时,我将手套戴到了双手上。
我并没感觉到任何的不同。我试着将拳头握紧再放松,但除了戴着手套的奇怪感觉之外,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我问泰班说:
「这是什么?戴了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泰班呵呵笑了,要乔薇尼拿一根堆在酒馆角落的木柴来。乔薇尼把柴递给泰班,泰班就马上递给我,说:
「你往两边扯扯看。」
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是叫我劈,居然叫我扯。我搞不清状况,将柴接了过来,往两边一拉。柴居然立刻断成两截。
「嘻?」
海娜阿姨赞叹地说。我不相信这是我自己所做的事,所以轮流注视着两只手上所拿的柴。
「这,这,这怎么回事?」
「嘿嘿,现在你两手用力看看。」
泰班这么说。我迷迷糊糊地在手上用了力。啪喳!木柴瞬间碎得跟牙签一样。那些小柴棒都是我捏碎的。
「咦?」
乔薇尼赞叹地说。周围的人都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跑来看那些小柴棒。酒徒中有一个人,带着困惑的表情,将自己的青铜酒杯递了过来。
「克拉拉,这个,你往两边扯扯看。」
「不行!」
海娜阿姨要制止,已经太迟了。我已经把那个酒杯扯成了两半。要扯裂这青铜酒杯,就跟切苹果一样容易。看到这幕情景的酒徒们瞬间都转为吃惊的表情,开始用力扯自己的酒杯。根本门儿都没有。酒杯又不是什么布片,绝对不可能一扯就往两边裂开。也许可以用摔的或是用铁槌去敲,把它弄瘪,但是绝对不可能正确地让它分成两半。
但是我却办到了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这种像是怪物皮的手套……」
「你要记得。这只能增大物理性的力量。跟健康或精力等等毫无关系。所以就算戴了,也没办法取悦那些女孩子们。」
我作出失望的表情,马上就被乔薇尼捏了一下。乔薇尼马上拼命大叫:
「泰班!」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不管怎样,这就像克拉拉你说的,在搬东西的时候很好用。从现在开始,你的臂力强到可以掏出活熊的心脏,所以要小心使用。不要愚蠢到自己一抓面包就都变成粉,结果自己饿肚子。吃东西的时候记得脱下来。」
「啊,是的……但这是很珍贵的东西,不是吗?」
「再怎么珍贵,也比不上我的命啊。心里不要有负担,收下吧。」
「你叫我收下?不会再要回去吧?用优比涅跟……」
「贺加涅斯之名起誓。行了吧?哎,真是的。虽然我答应过很多次要帮人达成愿望,但有人跟我说这么单纯可笑的愿望,这还是第一次。」
「我来帮忙!」
「那就拜托你了!」
「要不要我帮你?」
「来这里!就只有这些!」
我开始在村子里跑来跑去,用我的大力气到处帮忙别人。从搬木头一直到竖立建筑工地的柱子,还有到水井旁打水,无所不帮。
但是我还没学会怎么样调整力气。想要搬木头,却把木头抓碎,人家叫我把柱子插到地里,我一插,整跟柱子就全埋到地底下去了,看都看不见。想要打水一拉绳子,水桶就好像跳起来似的,飞得太高,溅得旁边的人一身是水。
「克拉拉!算是我拜托你,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戴着那双手套?」
这个请求对我来说太严酷了。居然叫我停止做这么好玩的事。但是有一次,我想要哄一个在哭的小孩,我只是轻轻把他往天上一抛,他就飞到天上一百肘高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才接住了小孩,结果差点被那个妈妈宰了。经过这件事以后,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脱下了手套。
「噗哈哈哈!」
就在那天的晚上,泰班在散特雷拉之歌里面哈哈大笑。因为之前我垂头丧气地把那一天发生过的事情向他报告了。旁边的那些酒徒也捧腹大笑。
「唉唷,我快笑死了。嘻嘻,嘻嘻嘻!」
泰班笑到简直想滚到地上去。我气呼呼地说:
「这个东西难道没办法调整力气大小吗?」
「你这家伙。调整力气的方法是要自己体会的。如果有人自我训练而力气变大,训练的过程中他就会学到如何调整力气。但是你是毫无训练就有了大力气,所以不得不辛苦一阵子。」
嗯。听起来很有道理。我点了点头。
「我能了解。可是还是有点问题。想要体会如何调整,就应该不断用力气,但是我每次使用的时候,就一定会出事。」
「你这小子,是因为你死脑筋,所以才一直跑去做那些会出问题的事。真是拿你没办法。再这样下去,整个村子都会被你给毁了,所以从明天起我来帮你好了。」
第二天,我怀着不安的心情,跑去散特雷拉之歌。
泰班很清楚地说过要帮我,那大概是要指导我的意思。成为巫师的弟子……听起来真棒。虽然他是个瞎子,又是巫师,但居然能随意使唤炎魔,搞不好也精通什么盲人剑法之类的。我虽然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盲人剑法这种东西,但是以前的故事里头好像常出现,不是吗?所以我全副武装地进了散特雷拉之歌。
在村中大路上走的时候,看到人们一发现我就赶快悄悄逃走,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哼,无论如何,我一进入散特雷拉之歌,就发现泰班如同往常一样,正喝着牛奶。
「泰班!走吧。」
「知道了啦。真是的,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兴奋啊?」
然后就像每天的行程一样,我们先到城那里去。我虽然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但是泰班则是打着哈欠,慢慢地走着。我们到达城堡之时,警备队员也照例吃了早餐,正在一面剔牙一面走出城来。泰班说:
「我说过要帮你吧?喂,透纳。透纳在吗?」
透纳跑了过来。泰班听到他的脚步声,在他开口之前就先说: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你可不可以整理一下练兵场?」
「咦?有什么事呢……」
泰班跟透纳说了一些耳语,透纳作出惊讶的表情。
「咦?怎么可能……」
「因为这家伙的脑袋,非这么做不行。你昨天也听说这家伙惹出了什么事了吧?」
「真是的。您的个性也还真乖僻。我知道了。」
然后泰班双手交叉在胸前,开始等待。我茫然地望着透纳,而透纳则是用很抱歉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说:
「没办法。听着!所有在练兵场的警备队员,全部呈四列横队,坐到练兵场的左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