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老夫人还会补贴一二。可近几年,府中削减用度,老夫人那里的补贴也断了,自然过得紧巴。
她当然也有去老夫人那里哭过穷,可老夫人说了姑娘们大了,如今都要开始备嫁妆,只是有些地方削减了,又不是不能过日子。只差明说,三房不也是有两个姑娘的,难不成以后不出嫁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老夫人自己说得好,那是整个府里都紧着荣安堂,让她过几天被削减用度的日子,就能明白其中的苦处。往年冰和炭之类,从来敞开了用,如今夏日冰倒是没断,但极为少,京城夏日里酷暑,哪个不是被热得恨不能用水泡着。
还有炭,以往用的是最上等的银丝炭,无烟又没有异味,如今是降等了再降等。更不用提日常吃用了,府里已经有两季儿没裁制新衣了,还有金银首饰的份额,简直是没法提。
以往陈氏对管家也不是太上心的,可见了薛氏管家以后,大房日子过得滋润,就难免动了心思。
其实谁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哪房管家可不就是哪一房占好,不用自己提,下面管事婆子便会巴结上来,至于日常吃用了,哪个不紧着自己先来,其他人自然是分剩下的。更不用提在里头捞好处了,陈氏身边有个奶嬷嬷日日督促她上进,陈氏不免心思就又重了几分。
如今总算揽进怀里,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让下面人知道以后该巴结的人换对象了。是她陈氏,而不是薛氏。
陈氏在府里上蹿下跳指手画脚,薛氏闷在大房里笑了许久,笑完了又有些愁眉苦脸的。管家的好谁都知晓,哪怕蚊子腿它也是肉,如今肉没了,少了进项,自然要开始操心。
沈奕瑶如今也是心情诡异的很,她确实不想揽事,也没功夫跟这一摊子掰扯。本若是陈氏没那个念头,她就准备自己接下来,当然要接肯定也是要连外帐一起接的。可见陈氏那么渴望,她又怎么好断了别人的念头,索性成人之美吧。
严嫣消息素来灵通,知晓当日之事,差点没笑岔气过去。对沈奕瑶的转变了然于心,自是不提。
这里头少不了她在费的功夫,当然也少不了薛氏的功劳。
为此,她决定为大房排忧解难,既然缺银子,那就想办法送点赚银子的门路。她主动在沈奕瑶面前提了大房的难处,这几年她帮着娘管家,自然知晓沈奕瑶做买卖还是眼光颇为独道的。
不提能赚多少,至少没有亏过本儿。妇人家自己开铺子做买卖,本就是赚个脂粉银子。来得慢,但稳当就行。当然这是对比寻常妇人,在沈奕瑶来说,一个小铺面赚一份脂粉银子,若是铺子多呢,一个月汇总下来赚得其实并不少。
一般大家姑娘出嫁,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份嫁妆。不善于经营的自然坐吃山空,善于经营,例如沈奕瑶,早些年那十里红妆的陪嫁,并未因这些年的消耗损失多少,反而翻了一倍不止。
说是富得流油,也不为过。
像如今,严嫣手里也帮着沈奕瑶管着几个小铺子,纸上谈兵自是风雅,可还得实践呢,这些均是沈奕瑶当年在自己娘身上学来的。
沈奕瑶也有感薛氏是受了自己牵连,再加上这些日子两人也相处甚洽,越来越亲热。也没有犹豫,便提出两人合伙开个小成衣铺子,货源由她名下的绸缎庄子供应,价钱自然比别处低,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薛氏虽精于算计,但对做买卖却并不通,归咎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往在娘家的时候,也没有人交过她这个。以前试着做过两次生意,都赔了本,之后再不敢踏入此行。
见沈奕瑶主动提出,她知道这个弟妹是个富得流油的,既然不指着这点小钱,别人还提出与她合伙,那不必说自然是给自家送银子的门路。投入的也不多,也就一家五百两银子,铺面是沈奕瑶的,连赁租都不用出。虽有点心疼,但还是很爽快的掏了银子出来交给沈奕瑶,让她尽管放开手脚,不用怕亏本。
不管别人心里有没有这么大方,自少表面上是做得可圈可点。沈奕瑶也没含糊,便吩咐下面进行了,自己却是不管,而是让薛氏自己来,她只用在一旁指点便好。掌柜用的是沈奕瑶的人,等薛氏自己熟稔了,或者有了自己的人可以替换。
薛氏哪里不懂这里头的意思,心中更是感激。
另一方面,严嫣对严茹严玲两个也大方了起来。
取决于早年大房等人的‘不问自来’,严嫣虽与严茹和严玲两人相处甚洽,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隔阂的。随着薛氏和沈奕瑶的亲近,她本就不是个小气之人,见了严茹、严玲总是一身旧衣裳,偶尔也会送点布料什么的她们。
可这两人并不收,过了那会儿正是爱俏的年月,严茹如今也懂事了,知道家里情况不好。薛氏一心一意给她攒嫁妆的行径,她也是看在眼里,也不像早年那样要这要那了。
而严玲,自那日薛氏说了那番话后,便让下人给她送了几匹缎子过去。既然要学着管家学习规矩,总不能在教养嬷嬷或者下人面前露了短。之后府里再往下拨分例,薛氏也是一点不拉的给她拨去了,可惜府中已经两季没裁制新衣了,严玲素来仔细,让王姨娘给她裁了两身衣裳当门面,其他却是一直放着未动。
两人平时都是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对比两人,严嫣却日日穿新,即使她再大大咧咧,也不会没有感觉。
可送布料两人都推拒不要,严嫣没办法,看了看两人的身量,让丫鬟抱了一大堆衣裳出来给两人挑。
这些衣裳都是新的,严嫣并不是个特别爱俏的女孩儿,可沈奕瑶疼女儿,一季八套,里里外外不拉下的,安排下面人做好送来。可严嫣这两年正在长身子,再加上衣裳多得穿不了,很多还没上身,便不能穿了。
她和沈奕瑶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不能穿就再做,这些未上身的衣裳由此而来。并且严嫣生得高挑,还不到十四便发育的前/凸后/翘,严茹是个单薄体型,严玲是个娇小玲珑的身段。小了没办法,大了却是可以改的。
“你俩也别嫌弃,这些衣裳我从没上过身,长得太快了,我娘事儿又多,只能都压箱底。料子都是好料子,就是可能不合你们的身量,不过改改也就行了。当然,你们要是不要,我就只能再拿回去压箱底。”
两人也都了解严嫣的性子,她是有一说一,不乐意就在脸上。她既然能把自己衣裳拿出来送人,那必然是没把当外人,更何况严嫣也不是个会将自己穿过衣裳拿出来送人的人。
再说了,就算穿过又怎样呢,两人谁不知道三姑娘好东西多,能上她身的,必然不会是差的。
“那我就先谢谢三姐姐了。”
严玲也没客气,埋头就去挑了起来,拿起一件月白色绣淡紫色樱草的襦裙,对严茹说道:“大姐姐,你喜欢素雅,看这件喜欢不?”
严茹倒不是心里有意见,而是脸皮薄。见严玲与她说话,她对严嫣笑了笑,便低头去看那身襦裙,布料极好,上面绣的绣工也颇为精致秀美,严茹一看便喜欢上了。
最后两人分了分,眼色素雅的大多归了严茹,严玲长相俏丽,是可以压得住艳色的,便都与了她。
严嫣见此,颇为高兴,兴致大发,又让梅雪去翻箱笼,把一些冬天穿不了的厚衣裳也拿出来。
这刚入秋,这会儿穿薄的不错,再冷些却是不行。不过她一年四季的压箱底均不少,如今拿出来分给别人也是不错,免得一整理起箱笼来,梅雪几个就会一通可惜,听得她心里烦。
最后,严茹和严玲身边的丫头来回跑了几趟才将衣裳送回去,总不能让姑娘回去的时候,身边跟着抱了一堆衣裳的丫头,那看着就有些太不好了。
即是如此,也落了一些人的眼里。
眼红、羡慕的自是不必提,不说那些好衣裳,光里头的意思旁人就能感觉出来。三姑娘从小就霸道,能让她主动送东西的,关系可想而知。
而沈奕瑶则是感叹女儿终于学会交朋友了,这女儿性子从小就独,也不爱与人交往。这里头自然有自己的原因,沈奕瑶这几年也是能够体会的。可急是急不来的,只能慢慢引导。
王姨娘的手巧,当晚就给严玲改了一身出来。
严玲见严茹那边没动静,也没有当时就穿,薛氏这些日子忙,哪里有时间给严茹弄这个。严茹身边几个丫头,没一个手巧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两人晚上回来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越来越喜欢。可若手艺不行的糟蹋了,那就太可惜了。
严玲提出让王姨娘帮忙改改,严茹没有拒绝。
王姨娘见女儿拿了大姑娘的衣裳回来,颇有些受宠若惊,说是大姑娘的,熬了一夜仔仔细细将衣裳给改了。
第二日拿了去,严茹穿上刚刚好,穿上便舍不得脱了,严玲便也去将自己那身穿上,两人去常嬷嬷那里上课。
薛氏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却在晚上的时候给严玲加了两个菜。
东西是王姨娘做的,受惠却是在严玲身上,这个意思大家都明白。
***
似乎一夕之间,天便冷了起来。
天阴得仿佛要掉下来似的,依梦从外面回来,进门的时候与廊下的小丫头说着是不是要下雪了。
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口齿却非常伶俐,说话又急又快,声音也清脆。
“这才哪会儿,依梦姐姐,奴婢看像要下雨倒是真的。”
依梦想了想,也是,正值秋日,怎么也到不了要下雪的时候。
进了屋,姑娘正坐在西间大炕上,低头看着账本子。依梦走了过去,将一个黑色包袱放在炕上。
“姑娘,这是骆少爷给您递来的东西。”
这几年,依梦几个贴身丫头也知道经常与姑娘联系的是骆少爷了。她们几个年纪比严嫣大点,私底下也猜过骆少爷是不是喜欢自己家姑娘。
可怎么看都不像,因为骆少爷从来是嬉皮笑脸的,再加上这事被邹妈妈知晓,邹妈妈训了她们一顿,说私下妄议主子,便再不敢关注此事。
不过这些,严嫣都是不知晓的。
严嫣放下手里的账本,看向那个包袱。
自她回了府,骆小胖那边就再没消息了。
那日见他神情奇怪,之后又是这幅情形,严嫣还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准备派人过去询问一二的。只是这些日子忙,倒给忙忘了,此时见着递了东西过来,不免有些惊喜万分。
严嫣将账本子推了开,依梦将包袱放置她面前的炕桌上。打了开,最上头是一张宣纸,上面写了几个大字,看此物时不宜有她人在场。
她忍不住笑了笑,挥手让依梦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