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婆婆,有没有衣裳换啊?”
老婆婆就道:“我家没有了,林娘子家还有,再找她借一套吧。”
上官若头上的发饰在湖里就被冲走了,只有手腕上的两个金镯子还在,就拔下一个递给婆婆道:“这个,够不够换两套衣服?”
要是诸葛冥在这儿,怕是要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朕用一年俸禄给你买的镯子,就只值两套衣服?
老婆婆接在手里,笑道:“够了够了,一定够了!走,我带你到林娘子家买衣服去!”
顺便,也把这套的钱给付了。
林娘子居住在渔村里唯一的商业街上,或者说,这条唯一的街道就是林娘子的私产。
上官若原以为渔村的街道就是那种几个摊位拼成的集市,到了那儿才知,它尽管不如京城大街繁华,却也绝非寻常乡野之地可比。
街道很长,两边商铺林立,建筑风格整齐划一,入口处用石球拦住车辆,只允许行人出入。
且别看渔村的土著居民少,街上行人却不少。
细问之下才知,这条商业街已经在整个凉州打出了名号,绝大多数行人都是慕名而来,或经商或游玩。
老婆婆告诉上官若,林娘子为人很讲义气,村里的居民租赁商铺,一缕按半价交租,若外乡人到此,除了收全价外,还必须签订一些不得随意破坏本村文明设施的协议,总之,就是各种护短啦。
“哎呀,我孙子说啊,再跟林娘子干几年,就能盖新房子了!”
老婆婆眉飞色舞地说着。
上官若的认知里,女人都是要足不出户的,即便成了家,也不宜天天抛头露面,可这个林娘子,竟整天与男人打交道,还徒手撑起了一个村的经济,真是让她有些惊叹。
然而,这不是最令她惊叹的。
当她看到林娘子别院的男人时,才是真的傻了眼。
“七爷,您看这个长度可以吗?”一个皮肤黝黑、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拿了一块拇指粗大的铁棍,递给槐树下,一边看书一边品茶的玄服男子。
男子五官刚毅、气宇轩昂,饶是满庭春芳,在他周围,仿佛也只是脂粉模样。
“这里,再弄个钩子。”男子指了指铁棒的顶端。
小伙儿笑嘻嘻地应下,一转头,看见老婆婆领着一个姑娘站在门口,不由地眼睛一亮:“奶奶!”
老婆婆笑了笑:“你在忙呢?”
小伙子点点头,又看向娘亲身边的上官若,却见上官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活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他又顺着上官若的视线,望向了槐树下的男子。
“姑娘,你……”
怎么老盯着我们家冥爷看啊?
诸葛冥仿佛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注视,不咸不淡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只有一眼,便慢悠悠地转开了。
就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上官若心中的喜悦都快要爆破了,可下一秒,他却像个陌生人似的移开了视线。
“诸葛……”上官若一怔,咬唇,道,“你……你还活着。”
诸葛冥淡淡地“嗯”了一声。
上官若呆住了。
这什么意思?
什么鬼、意、思?
“诸葛冥!”
上官若一个激动,连他真名都给叫了出来。
她叫得极快,未必叫人听清,却足够叫人听见。
“哟,谁在我院子大呼小叫呢?”
伴随着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一名身着湖蓝色纱裙的曼妙女子走了出来。
……
诸葛夜与楚芊芊回了楚家。
大门口,碰到也下了马车的楚老爷。
楚老爷自然不会傻到去揭穿自己女儿没死的事实,诸葛夜倒也没刻意敲打什么,曾经楚老爷做的糊涂事儿,看在生养之恩的份上,他不计较,总之往后别再亏待芊芊。当然,芊芊是他的女人了,楚老爷再亏待一个试试?削了!
楚老爷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甫一看到楚芊芊,吓得上蹿下跳!
楚芊芊挑眉,父亲对她的畏惧程度升级了呢,不过没关系,她习以为常了。
没往心里去!
诸葛夜倒是凝了凝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楚芊芊就解释道:“我娘说,他有间断性失心疯。”
莹心堂内,诸葛夜陪楚芊芊用了宵夜。
这段日子,诸葛夜一直躲着她,今天出了事,知道她受了惊,不好再甩手离开,就住了下来。
沐浴过后,楚芊芊像只无骨鱼似的歪在了他身上。
曾经他每天索要的时候,她不觉得多么稀罕,而今他不要了,她倒是有些意难平了。
人啦,果然犯贱。
“殿下饿不饿?”楚芊芊摸着他平坦的小腹问。
诸葛夜捉住她在他身上肆意作乱的小手,放到唇边吻了吻:“不饿,你没吃饱?”
楚芊芊摇头:“吃饱了。对了,小宝怎么样?”
“挺好。”
曦儿把他照顾得很好。
楚芊芊抬眸,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在他下颚处轻轻地咬了一下。
诸葛夜知她用意。
其实他身子早就有了反应,但为了避免关键时刻掉链子,他还是决定不要给楚芊芊这方面的希望了。
他揽住她:“你累了一天,睡吧。”
楚芊芊下意识地问:“你不睡?”
诸葛夜亲了亲她额头:“等你睡着。”
世宗在世时,也总喜欢亲吻她额头,他说,这是不带情欲的爱,是最纯净的爱,如父母对孩子的爱。
诸葛夜是爱她的,只是为什么不再能兴起了呢?
楚芊芊往他怀里挪了挪:“那你要去干嘛?”
诸葛夜想了想,说道:“我怀疑那个戴斗笠的人就是纳兰嫣的幕后主人,我得查查纳兰嫣。”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楚芊芊点头:“明天再查,行吗?今晚别走了。我什么也不做,乖乖睡觉。”
诸葛夜讲不出一个不字,不是她的问题,却害她承受了一半的委屈。
诸葛夜将楚芊芊抱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睡,将她哄入了梦乡。
而他自己,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不是真的不行,只是每一次进入的时候,脑子里都会闪过那个女人的脸。他不想一边占有自己的妻子,一边却幻想别的女人,他讨厌那样的自己!
而情况似乎在恶化,他想那个女人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甚至,他渴望得到那个女人的身体。
楚芊芊睁开眼时,诸葛夜已经收拾好画册去恭房了。
楚芊芊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了地,打开诸葛夜收在锦盒里的画册,对着月光一看,眸色复杂了。
这不是前世的她吗?
诸葛夜为何要画她的画像?
难道诸葛夜已经知道她是欧阳倾了?
诸葛夜回了房,看了看床上呼吸均匀的楚芊芊,又看了看纹丝没动的锦盒,取出里边的画册来到后院。
他打了个响指,探子从天而降。
他把画册递给探子:“查查这个女人是谁。”
“是!”探子接过画册走了。
诸葛夜再度回房,这一次,楚芊芊没装睡了,坐得笔挺地看着他。
他心头一颤,第一反应是那幅画被她看了去,他若知他心里装了别的女人,一定不会原谅她。
他没有一夫一妻的概念,可如果享齐人之福的代价是失去她,他绝对不要。
不待楚芊芊开口,他上前,将她紧紧纳入了怀中:“芊芊,我爱的是你,不要怀疑我。”
楚芊芊清亮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
如果她没听错,傲娇的太子殿下是向她表白了吗?
这么美好的时刻,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她是欧阳倾,她跟世宗生过一个孩子的事了呢?
她回抱住他:“嗯,我相信你。”
算了,还有一辈子的时光,总能找到机会告诉你。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问自己,如果没有那一晚的犹豫,是不是就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凉州
上官若双目如炬地盯着那个水蛇一般扭动着腰肢的女人,看她一步步走到诸葛冥身边,神色自若、笑如春风,最后,她把手搭在了诸葛冥肩上。
而诸葛冥……没有拒绝!
上官若呆住了:“你……”
林娘子打量着上官若,笑了笑,她有双十分妩媚的眼睛,笑起来,宛若深海的妖灵:“啊,你就是被枫婆婆救回来的外乡人啊!这身衣裳我只穿了一次,挺合你身的,送给你了。”
这施舍的语气……
这施舍的语气!
这这么大,上官若从没如此丢脸过!
一股屈辱涌上心头,上官若涨红了脸,从枫婆婆手中拿过镯子,丢到林娘子脚边道:“这个,买你一套衣裳够了吧!”
林娘子笑着,不说话。
上官若又气又恼。
枫婆婆和小伙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猜到救回来的这个姑娘与那位极受林娘子器重的冥夜关系匪浅。
枫婆婆拉了拉上官若的袖子,低声道:“姑娘,快给林娘子道歉,林娘子不是小气的人,她会原谅你的。”
“道歉?我做错了什么要跟她道歉?”
上官若炸毛了。
她是皇后,一个渔村的寡妇,招惹她男人,还叫她给她道歉!
这些人都疯了吗?
她看向小伙子,也看向几个闻讯而来的村民,大家都与枫婆婆一样,流露出了让她给林娘子道歉的眼神。
林娘子在渔村,神话一般的存在,没有林娘子,就没有这些活下来的人。所以,谁要是得罪了林娘子,那就是得罪了整个渔村。
上官若委屈地看向诸葛冥:“你倒是说句话呀!看着我被人欺负很有意思吗?”
诸葛冥没理她。
林娘子笑了笑:“我可没欺负你,不过看在冥爷的面子上,不用磕头了,就口头道歉吧。”
磕头?
这个女人居然有想过叫她磕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娘子笑意不变:“哪怕你是皇后,到了新云村,也得守新云村的规矩。”
上官若气急:“混账东西!当心我诛你九族!”
“好了,若儿,别闹了。”诸葛冥放下书本,云淡风轻地走到上官若面前,抬手擦了她眼角的泪。
上官若习惯性地扑进了他怀里,一抽一抽地哭:“她欺负我!”
林娘子眉梢一挑:“她是……”
诸葛冥淡道:“舍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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