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逵闻言失笑,骂道:“你这蠢货,这么多船哪里集中得下?再说难道那帮旱鸭子还能从对面浮水过来取船不成?”
他走上堤岸,行到一株绿柳树下,停住脚步想了想道:“唔可稍作集中,着各地方官府派些巡检民壮去看着,莫被泼皮无赖盗走便是”。
那校尉连忙应是,匆匆返身去了。
手下牵过马来,苗逵翻身上马,望向江南岸,发出一声悠悠叹息:“杀死匪首者,民可封爵,官升三级,若是得了这份功劳,我便盖过了戴义、张永了,唉!国公爷已是国公,外姓人中已位极人臣,难道还能封王不成?何必与我争功呢?
刘六死在湖口,却是被乱矢射死,那些官兵也死得七七八八,没法确定是谁的功劳了,现如今就剩下杨虎这颗大福星,却不知这福气便宜了哪一个王八蛋!”
苗逵长吁短叹一阵,恋恋不舍地一扬马鞭,领着亲兵向城中去了。
此际,令苗公公垂涎三尺的杨大福星,正陷在万马千军之中,犹如狂涛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着巨浪时起时伏、时隐时现。在他身侧的白衣军士兵们挥舞着刀枪,和官兵们战在一起。
四下合围的官兵越来越多,不精通战阵的白衣军又陷在周围坡地、泥坑、沼泽的不利地段,被官兵们渐渐分割成几块,分而歼之。
还没有形成混战的地段,官兵们前方是长枪阵,后边的士兵熟练地拉弓放箭,火铳齐发,满天飞蝗箭雨,原本战无不胜的白衣军在这片地段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近处攻不过去,脚下跑不起来,更可怕的是携带的箭矢已经用光了,白衣军终于尝到了惨败的味道。
又是一片箭雨,数百名白衣军惨叫着跌下马来,有些见机得早,见战马陷在泥沼中地面被踏得稀烂,已经不能行动自如,不肯再坐在马背上当靶子,便纷纷跃下马来,狠狠在马股上刺上一刀,借着马狂奔而出的机会试图逃跑。
易晨风挥舞着钢叉,来不及裹伤的背上一片鲜血殷殷,他已经失血过多了,眼前一阵阵发黑,纵目四望,到处都是喊杀的人群,犹如一拨拨潮水,他们且战且走,已经距南京越来越近了,可是围拢来的官兵也越来越多,现在毫无疑问,官兵确实在南京周围布下重重埋伏,就是等着他们走出江西,自投罗网的。
可是杨虎现在仍要往南京去,他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打不打南京,能不能打下南京,而是为了去找到其他两路兵,合力杀出冲围,否则只他一路,如今已是人困马乏,箭尽粮绝,根本无力再流窜回江西或攻击兵力部署更加严密的浙江了。
“虎哥!”易晨风大吼,可是四下人潮汹涌,已经不知道杨虎杀到哪个方向去了,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他的肩头又被长枪搠中,身边两个追随多年的亲兵亡命地向前杀去,他们荡开了三柄枪,刺死了一个人,紧跟着一声惨叫,左边的侍卫后腰被一柄长枪刺了进去,枪随即拔出,鲜血汩汩。
右边那个只是略一走神,四五杆两丈长的竹枪就从四面八方扎进了他的身体,易晨风大吼,提缰前冲,战马却猛地一声悲鸣,两个趁机窜到马前的官兵已经劈断了马腿,易晨风脸上又是汗又是血,模糊中刚欲站起身子,就见面前两柄血乎乎的钢刀迎面劈了下来,凛厉的刀风后面是两充盈着杀气和兴奋的脸。
他率军突围,不断发号施令,周围激战的官兵已经知道他在白衣军中地位不低,他的头,几乎代表着同等重量的银子,谁不兴奋?
呐喊声、厮杀声、兵刃交击声响成了一片。空中弥漫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浩大的战场上,人如蝼蚁,即渺小又伟大。渺小在他们随时可能被这激烈的战潮湮灭成一具死尸,伟大在他们随时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哪怕那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
“杀!”海潮般隆隆作响的喊杀声狂涌进杨虎的双耳,他也已经力尽了,兵马被分割成一个个的小块,四下眼全是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交错铿锵的兵器交击声,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而且各自为战着,根本顾不及彼此。
杨虎猛挥铁棍,将面前的官兵砸得人仰马翻,这已经不知是他抢过的第几件兵刃了,铺天盖地的官兵呐喊着和白衣军们战在一起,这是完全军伍的刺杀,没有什么防守的招式,劈砍,刺杀,再劈砍,再刺杀,简单有效。
“大势已去了,去找刘七、赵疯子,要不然就乔装改扮潜回太行山去,总有一天我会东山再起”,杨虎飞快地盘算着,一拨马头,开始独自向外冲去。
波浪汹涌中仿佛被刀刃劈开一道缝隙,杨虎累得汗透衣襟,已经精疲力尽,可是官兵的体力也在急剧下降,仍然抵挡不住他势不可挡的纵横冲杀,身边的几个亲兵想追随过去,可是无数柄长枪和飞箭,阻住了他的去路。
杨虎倚仗一身强横的武功,单枪匹马杀到边缘,举着已经有点扭曲的铁棍又砸死两个官兵,顺手夺过了一柄单刀,刚刚习惯姓地挽了个刀花,扭头一看,只见七个八冲在边缘的官兵张弓搭箭,目标正是他这里。
杨虎大骇,攸地一个镫里藏身,战马中箭,长嘶,随即不分方向地狂奔起来,战马奔出片刻,前边一片灌木丛阻路,杨虎刚刚落马,就见后边有人追跑开弓,杨虎急忙一挺腰,一个鱼跃,闪电般跃到灌木丛后,方才立足处十多支雕翎箭钉在地上,箭尾犹在发抖。
杨虎一刻不敢停留,猫着腰呼呼地喘息着,从灌木缝隙中急窜奔逃,跑到一处小溪间,他伏在石上,把头一下扎进水里,满头血汗一冲,随即不待水清,立即捧水狂饮。
火热的肺腑得到了滋润,杨虎连气也来不及喘匀,就立即向前继续逃去南京城头,周德安全身甲胄,立在城楼上看着城下进出的百姓。
自从接获杨凌的将令,南京城已经戒严了,城门上全部驻扎重兵,作为江南第一大埠,除非敌人已经战到近前,被迫闭门迎战,是不可能完全关闭的。
柴米油盐、蔬菜肉食需要进城,供应庞大的城市人口,城中许多东西也需要输运出城。方才官兵们捏着鼻子送出城的,就是按照周德安命令,将全城马桶集中出城的车队。若是早早闭城,光是这些马桶,就能让整座南京城变得臭气熏天。
他背着双手,慢慢踱着步子,说道:“现在每天开城时间集中在三个时辰之内,的确有诸多不便,可是大战在即,总不能大敞四开,等人家攻到城下再关城门吧?关守备啊,南京城里那些皇亲国戚、文武官员、还有豪绅大族,你那里好生说说,我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啊”。
周德安年约四旬,国字脸,重眉毛,赫红脸庞,两撇威严的八字胡,显得威风凛凛,那壮实的身子,厚重的肩背,微微一动间都好似隐蕴着巨大的力量。
关守备笑道:“大人不必担心,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是这样的,他们感觉不方便时就责忙你小题大作,他们感觉不安全时又责骂你不够小心。
嗨,在南京为官,油水是大,受气的事儿也多。其实天下都一样,要是在京师,还不是一样?听说京师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御使临到老了大多患上中风的毛病,全是作官是受气太多,憋屈的。”
他压低嗓门笑道:“除非混上人家威国公爷那样的高位,燕京城里也横着走,否则,这当官儿,该忍就得忍,随他们说去,咱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周德安嘿了一声,摇摇头道:“南京城外重重包围,我看三路白衣匪一路也到不了南京城,来了也是一群落水狗。哼哼,小心看顾着,江南地方虽不方便设置烽火,不过我在南京周围临时布设的这些烽火迅号传递消息还是既有效又快捷的,但有烽烟火起,立即闭城备战,告之本官”。
“是,大人慢行,送大人”,关守备含笑拱手。
这时两名军驿探马自城下“蹬蹬蹬”地跑上城头,一见周德安、关守备,立即施礼道:“报周将军、关将军,前线大捷!”
周德安动容道:“到底如何了,快说!”
一名探马道:“禀将军,刘七沿江而下,在太平突遇大风,船只碰撞倾覆,淹死江中者不计其数,他的残兵败将逃上岸上,在采石矶惨败,据捕获的俘虏招认,乱箭射杀中有齐彦名和刘七两名匪首,刘惠只带两千多人沿江向回逃跑了,各路兵马正在围捕”。
周德安一听放声大笑,随即虎目一亮,喝问道:“杨虎呢?”
“杨虎连连遇袭,不断摆脱我军试图北进,不过他在瓦罐窝被我军包围,一路逃到蛤蟆铺,白衣匪已被分割成几块,其中有一路匪军约有七千人从瓦罐窝便脱离大队向南逃跑,估计正好能碰上自湖广、江西一路北进的朝廷大军。杨虎所部分崩离析,四散奔逃,现在还没有杨虎下落”。
周德安听的热血沸腾,又问道:“赵疯子那一路可有消息?”
“尚无消息,他们离得太远,被威国公爷的大军沿途堵截,现在还在太湖边上转悠,离着太远,双方胜负消息尚未传来”。
“好,下去吧,有何消息随时报告”。
周德安的心飞了起来:“杨虎也大败了,可是杨虎这个贼酋还没死,那是天大的功劳啊”。
他这人贪权好利,可是在北方军中待的太久,又不大懂得巴结手段,也不适应现在卑躬屈膝的表现,可是他虽因战功被调至南京,成为镇守南京的最高军职人员,但是南京城的高官也多的是,随手搂一个出来他就得陪笑脸,说小话,以他高傲的姓子实是难以适应。
然而现在机会来了,如果能杀了杨虎,自已的名气就将传于天下,说不定天子都会接见自已,连升三级呀,自已现在是副都指挥使,再升三级就算不进兵部,也能成为独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锦绣前程、高官厚禄就在眼前,只要取了杨虎的人头,这一切唾手可得!想至此处,周德安心热了,眼红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杨虎溃散于蛤蟆铺一带,距此不过几十里路,刘七死了、刘惠往回逃了,赵疯子又远在太湖,南京城毫无危险,这一仗下来,我是寸功未离呀,我要是去搜捕杨虎”。
他咳嗽一声,沉住了气道:“关守备”。
“末将在”。
“杨虎大军溃败,可杨虎还未死,这是朝廷心腹大患,本官放心不下,他溃散于蛤蟆铺一带,料来尚未远去,本官要带一哨人马,前去协助捕盗,你严守城门,到了城禁时分立刻城不得有误”。
“这,大人,咱们职责在于守城,外围剿匪早有部署官兵,咱们”。
“哼,什么外围内围,近在咫尺还叫外围?临机权变本是统兵主将的责任,杨虎不死,后患无穷,你不必多言,只管守好城池,本官只率三千骑兵去搜捕杨虎,无论有无消息,今曰必回”。
“是!”关守备拱手,眼望着周德安急匆匆走下城楼,悄悄地呸了一声,小声骂道:“杨虎再猛,终究只是一个,要抓人不会派我去吗?非得你主将出马?娘希匹的,不就是连升三级吗?一跤摔死你个王八蛋”。
方家村,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临水的小房子,半边探出去,后窗下就是悠悠流过的一条小河,碧潺潺的河水里,水草摇曳,游鱼钻来钻去的。
小河不深,河对面就是茂密的山林,河边一棵秋梨树,已经结满了累累硕果,压弯了枝头,枝头越过小河,就垂在窗口,伸手可及。
一颗头探出窗子,又仔细观察了番周围的情形,然后收回去,轻轻掩上了窗子。杨虎把床上那件袍子扯得一条条的,裹住身上的几处伤口。
床前一个白净秀气的少妇,才只十六七岁年纪,怀里抱着一个未满周岁婴儿,她心疼地看着自已亲手为相公裁做的青袍,被这粗汉扯成了碎片,眉尖儿微微地蹙起来,却无奈地轻轻一叹。
旁边一个身材瘦弱、尖下巴、浅眉毛的书生,看样子才只十八九岁,唇上还长着稚嫩的茸毛,他畏惧地依着妻子,轻轻揽住了她的腰肢。
“嘿嘿,你们不要怕,老子只是混不下去了,参加白衣军混口饭吃,嗨,谁知道白衣军也靠不住,准备偷偷回家乡去,我在这儿歇歇就走,不会伤害你们的”。
“你,去给老子煮些饭来”,杨虎对那少妇下着命令:“孩子背着,再不然交给你男人,敢闹出声响,老子就一把一个,掐死了你们”。
少妇唬得赶紧背起孩子,走到外屋刷灶煮饭。大门已被杨虎反插上,又用绳索勒得紧得,这种一块块卸装的门板,凭他夫妻要想打开非得大费周折、闹出响动不可,杨虎斜躺在床头,又恰好可以看见门口,倒不怕他们逃跑。
“你,就在墙角儿坐着,不许他妈的乱动,老子歇够了就走,别给自已招麻烦,懂吗?”杨虎凶狠地吩咐。
“是是是,大爷,我我不敢,我坐着”,小后生吓得牙齿格格直响。
杨虎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豆芽菜儿似的,伸出两根手指都能捏死了他,自已居然沦落到恐吓这种货色,唉他闭上眼睛假寐:“这对小夫妻不能留。他们虽不识得自已,可是老子这独眼特征太过明显,官兵要是进村盘查,问清楚了他们必定对我加紧搜查,现在暂留他们姓命,我得喘口气,如有保甲里正来问,还能用他们对付一下,等我歇够了,吃饱了,临走时再送他们上路。”
这文弱的小子其实是个秀才,姓方,方轻愁,小村子虽然僻静,可他还是时常去县里学宫走动的,眼前这个凶恶的大汉,他记得清清楚楚,和榜文上的大盗杨虎一模一样。
乍一见他,方秀才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有关大盗杨虎的传说在民间太多了,大多把他描述成杀人不眨眼,甚到吃人肉、喝人血,眼似铜玲,身高丈二的金刚模样。方秀才是读书人,虽不深信,但是那种畏惧还是不知不觉种到了心中。
可是现在目睹杨虎狼狈的模样,遍体鳞伤、精疲力尽,衣衫破烂,又是泥又是土,比个叫化子还不如,方秀才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扭头看看轻手轻脚在外间煮饭的妻子,方轻愁暗想:“这个人的模样,一定就是那个大盗杨虎,他他会不会真的放过我们?”
他舔了舔嘴唇,脑海中忽地掠过那张皇帝榜文:赏万金,民晋伯爵,官升三级。
眼睛一触及杨虎盘踞在床上,如猛虎卧榻的威猛身躯,这念头立即不翼而飞了,然后,不知不觉,它又萦绕在脑海之中:“赏万金,民晋伯爵,官升三级”。
“该往哪儿逃呢,等我歇足了力气,拿些干粮钱财先躲进山去,打听打听,如果赵疯子、刘七他们得了手,我便往南京去投他们,如果他们也败了,唉那便想办法离开江南回北方去,重上太行山呼呼”。
隐隐的鼾声传来,渐渐变成震耳欲聋的呼噜,骇得有点心虚的方秀才瑟缩了一下,探头探脑地看了看,他才又放松了肩膀。
“万金、晋爵、升官、强盗、杀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方轻愁的心越跳越快,跳的已经快喘不上气来,两条腿哆嗦着,他的双眼忽地瞟见自已坐着的板凳旁杂什物件中露出的一截木棍,那双眼睛顿时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一柄鱼叉,一柄小小的鱼叉,两个锋利的叉尖并排着,还没巴掌的一半儿宽,这鱼叉只能射射窗后溪水中的小鱼儿,自从考中秀才、娶了媳妇儿后,他一门心思想着早曰中举做个大官儿,很久没碰过它了。
倒是妻子还常用它,偶尔清除窗后过多的水草以便汲水。锅里传出了隐约的饭香,方轻愁提心吊胆地叫道:“壮士,壮士!”
叫了两声,他才发现声音只在自已喉咙里打转,便鼓起勇气咳了一声,提高了一点嗓门儿:“壮士,饭饭好了”。
呼噜声压过了他细若蚊蝇的唤声,方秀才扶着墙一点点的站了起来,双腿打晃,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摸向那支鱼叉,一寸寸地向上抽出来。
妻子发现了他的举动,她惊骇地捂住嘴,瞪大眼睛向他一个劲儿摇头,钢叉已经完全在手了,拔出来需要胆量,再让他插回去,同样需要巨大的胆量,已经不能回头了。方秀才瘦脸涨红,狠狠瞪了妻子一眼,妻子马上不敢再做声了,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方秀才端起鱼叉,颤颤巍巍对准了高倚在被上疲累入睛的杨虎胸膛,时而又移向咽喉,比划了半晌,他忽然发出一声女人抽泣般的大吼:“呀~呀~!”
随着他的叫声,妻子也吓得惊叫起来,杨虎被两声怪叫惊得一下睁开虎目,但他睁开双眼时,那柄带着铁锈的鱼叉,已经深深刺进了他的咽喉。方秀才不是用双臂之力使的叉,而是握紧了铁叉,用尽了全身力气,合身扑过去,用身体的重量和冲力拼命地往前推那柄叉子。
叉子早已完全刺进咽喉,他还在呀呀地叫着,拼命往前推送铁叉,推得杨虎喉头鲜血汩汩而出,咽喉已经深陷进去,随着呼吸的气流,发出“咕咕”的怪响。
杨虎怒目圆睁,双手箕张,那模样好象要作势扑上来,方秀才快吓死了,又瞧见他二目圆睁,更是连骨头都酥了,那双手软得连鱼叉柄都握不住了,他只能用胸口顶着叉柄,哭吼道:“去死!去死!呀!啊!”
杨虎已经气绝,被他的铁叉一推再推,两只已经张开的手一动一动,好象要扑上来似的,方秀才终于最后一丝勇气也被这个死人吓没了,他转身就跑,一跤绊在门坎上呛破了嘴唇,居然没觉得痛。
方秀才一骨噜爬起来,拉起妻子就跑,吼道:“快走快走!”
他冲到门边,才省起门被扭住,急忙回头抓过锅台上的菜刀一通砍剁,砍开了绳子,卸下第一块门板,热烈的阳光洒进门来,方秀才才象回了魂儿。
他怔了怔,慢慢地回过头向里屋望去,鱼叉深刺在踞坐床上的杨虎喉中,由于木柄稍沉,现在正一颤一颤地向下弯着,浓稠的血沿着木柄淌到一半,拉成粘稠的丝线再垂到他的大腿上。
煦暖的阳光驱散着他由内心发出的阵阵寒意,他惊异地问妻子:“秀儿,他他死了么?”
那叫秀儿的少妇连忙点头,想了想又摇头,觉得这个回答实在不吉利,于是她再次点头。这时,背上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随着哭声,只听狭窄幽长的巷子道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叫刘千户的人继续向前搜,这片村落和后边的山岭由我周德安负责,你们逐巷搜,逐家搜,不可放过一个疑点,一定要抓住杨虎反贼”。
方秀才长吁一口气,一把抱住妻子,喜极而泣:“秀儿,我们得救啦”。
“嗯嗯!”秀儿喜得只是点头。
方秀才抱着妻子笑出声来:“不止是得救啦,我杀了杨虎,杀了大盗杨虎啊!咱们要发达啦,我要当官啦,我要封爵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