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选婚使、三位驸马候选人进入皇宫。其实一大早三位候选驸马就到了宫城等候,杨凌三人各自从家中赶来,在内东门汇齐,同入皇宫。
杨凌有权宫中乘马坐轿,寿宁侯张鹤龄作为内戚,也有相同的恩遇,不过毕真的级别就差了点,二人不便撇下毕真独自乘马,进了宫门便同三位准驸马步行而入。
队伍之后还有一乘小轿,里边是杨凌的夫人高文心。妻同夫礼,可以享受丈夫的待遇,她自然也可宫中乘轿,进了宫门,早有四个薄鬓低鬟的宫装女子迎了上来,福身施礼:“见过威国公爷”。
“免礼”,杨凌大袖一拂,走到轿边拨开轿帘儿,柔声道:“这四位宫中女侍会引你进内宫,太皇太皇沉疴难愈,恐怕不易治疗。让你出面,也是尽份心意,如果没有把握,切勿胡乱保证”。
高文心抿嘴儿一笑,嫣然道:“知道啦老爷,文心又不是第一次出诊,知道该如何说话”。
杨凌点点头,放下轿帘儿,一摆手,四个大汉将军放下小轿躬身退出了内宫门,八个小黄门跑上来,扛起轿杆儿,小轿悠悠,在四个宫装侍女引领下直趋后宫去了。
张鹤龄笑吟吟地道:“这一次太后的病实在是太重了,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国公夫人医术通神,希望能够治好太皇太后的病”。
杨凌笑笑道:“不敢不敢,拙荆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女子,问诊之学哪比得上宫中御医,个个都是杏林国手,杨某也是为太皇太后尽尽心意罢了。”
张鹤龄摇头笑道:“也不尽然呐,宫里太医倒不是庸材,只是这帮杏林国手在官场混久了,全成了人精,什么济世救人,他们医治病人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浑浑噩噩的宁可被人骂作技艺不精,也不愿当出头鸟,太医太医,要的就是那个招牌和名份,真正赚钱的全是他们私自在外边开的店子”。
张鹤龄熟知宫中这些内幕,所说自然是有依据的,他说完了忽想起一事,忙向毕真招手叫道:“嗳,毕公公”。
毕真连忙跑过来,施礼道:“国舅爷,有何吩咐?”
张鹤龄道:“昨儿国公爷嘱咐你一早唤俩太医给那个姓黯的诊治一下,病可看了么?”
毕春压根儿没去找人,杨凌作为主选官,国舅和毕春是他的副手,一些选婚具体事务他就得安排这两个人去做。国舅是皇上的舅舅,资历比他老,杨凌不好指派他做事,再说毕真是太监,在宫里行走方便,便嘱咐他一早上等三个候选驸马到了,带两个太医给黯夜瞧瞧病。
可惜杨凌对宫里规矩不太了解,还以为太医既然供职宫中,拿着朝廷俸禄,自然便该随时出诊治病,却不知毕真在内监官职虽不低,也管不到太医院那一块儿,要请人可以,银子还是要送的,他哪舍得花那份钱?
毕真点头哈腰地道:“国舅爷,病已瞧过了,没啥大碍,着凉风寒,将养些曰子便好了,开了些清火润肺、止咳消痰的药,方子给他了,只是得出了宫才方便抓药煎药。”
三个人大声说着话,三位驸马人选却恭敬肃穆地跟在后边,不敢高声大语。皇宫中庄严肃穆,红墙黄瓦,高及数丈,侍卫们站的钉子一般,衣甲鲜明肃立不语,有几个人见过这场面?
杨凌和张鹤龄是宫中常客,已经见怪不怪,自然毫无顾忌,边走边笑谈不已,三位准驸马人选却是头一次进宫,一见如此庄严顿时肃然起敬,脚下也放轻了许多。
杨凌听说瞧过了病,放下心来,可是看那位举人老爷脚下虚浮,强抑着咳嗽,常常忍的脸颊通红,不由皱了皱眉,对毕真道:“毕公公,这位黯公子病体尚未痊愈,一会儿和太后、皇上对答,会不会当堂失了礼仪”。
毕真笑道:“国公爷尽管放心,他备着清咳润肺汤呢,就揣在怀里,这就是在路上,不方便饮用,到了地方时时饮上两口,就能暂时压住咳意。不会君前失仪的”。
张鹤龄颔首道:“嗯,国公不必担心,一会儿皇上和太后摆驾坤宁宫晴阳殿,其实见了驾之后他们就得退得远远的,该探问的资料纸上都写着呢,太后和皇上、皇后也就是最后再看看真人,从中找出一个最顺眼的人来,哪能象寻常百姓家看女婿,还叫上前来问个端详?
能不能选中,就看他运气了。若真选中了,正式订亲还得三天,三天之后再到成亲嫁娶,又得三个月,就算他得的是百曰咳也该好了”。
坤宁宫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寝宫,天下女子极贵之所。金黄琉璃瓦重檐歇山的宫宇有九间宽阔,正面中间两扇大门,有东西暖阁,器宇宏伟,大气天成。众人尚未到殿门前,侍候的宫女太监便已进内传报。
不一会儿的功夫,内务府大总管马永成急急迎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抱拳道:“恭迎公爷、侯爷,呵呵,毕公公,免礼免礼,哎呀,三位快请进吧,太后和皇上马上就到”。
杨凌和张鹤龄点点头,当先在侍女陪伴下进了坤宁宫正殿,三位候选驸马被小黄门先引进门去,先在侧殿休息候宣。
毕真俟他们走远了,一把扯住马永成道:“马公公,今儿可全靠您了,黯家为了当这个驸马,可是花了大笔的银子,咱们收了钱得给人办事呀”。
马永成笑眯眯地道:“放心吧,我老马办事还有个不稳妥的?皇宫大院儿,咱家是大管家,把太后和皇后侍候好了,她们顺了心,咱家说话还能没点份量?”
他压低了嗓门儿道:“皇上最近不是偶尔也在宫中歇着嘛,咱家对皇后娘娘说,那是咱家苦劝,皇上才回心转意,嘿嘿,皇后娘娘对咱家感激着呐”。
毕真一听,嘿嘿笑道:“公公高明,真是好手段。”他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忙从袖筒里又掏出一卷银票塞到马永成手里,马永成手拢在袖子里捏了捏,比昨儿送来的还要厚些,脸上顿时又和霭了几分。
他悄声说道:“放心吧,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就是要亲自见见人儿,不会和他们多说什么话儿,皇帝嫁妹子,又不担心他家境不好、出身低下,有什么好问的,就是瞧瞧这驸马顺不顺眼,中不中意。里边我会关照的。
等皇上、太后要你介绍这三位候选驸马时,话该怎么说,就不用咱家教了吧?”
毕真会意地笑道:“咱们侍候人的,旁的不会,还就是会说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多说,什么少说,这心里头都有数,呵呵,马公公放心”。
马永成哈哈一笑,啧了一声道:“这个小子咱家看着还行,小小年纪,就是举人,长的模样也眉目清秀,要不然,你想把鹿说成马,光凭一张巧嘴可糊弄不了太后和皇上。不过呢,这孩子有点可惜了啦,不去考功名,花大把银子当什么驸马!这身份好听是好听,它不自在啊!”
“嗨!攀皇亲图个啥?马公公是贵人,您见着的也都是贵人,驸马爷,在这些贵人眼中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天下的穷人多着呢,当今皇上可极宠着公主啊,皇后娘娘只裁了公主府中一点用度,当天就给扳回来了,弄得罗公公还倒霉兮兮去当了大半年的灌肠大使。
再说黯东辰那小子官儿不大,可是他的差使香呀,捞的脑满肠肥的,就是地位不高,见了谁都得哈腰,这要是儿子做了当今皇上的妹婿,还不够他提气的?以后见了谁都不用低声下气,那也是国戚呀,国戚地位高低,不全看和皇上远近吗?”
他压低嗓门道:“公公,皇上不待见国舅,您看张候爷现在还有昔曰的威风么?皇上宠着妹妹,这个妹婿,可就不是旁的驸马比得了的啦”。
马永成笑了:“说的也是,这他娘的,还真是有了钱就想权,有了权就想名儿。哎呀,人心不足蛇吞象呐,成了,你快进殿去吧,咱家还要在这儿候着太后和皇上呢”。
“好好,那爷们就先进去了,马总管,您多费心”,毕真打躬作揖地追进殿去了。
杨凌和张鹤龄并肩走进坤宁宫,皇后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她身穿金龙纹黄色大袖衣,戴了皂彀冠,丽容齐整。杨凌和张鹤龄急忙上前一下,撩袍拜倒:”臣杨凌、张鹤龄见过皇后娘娘”。
小皇后双手虚扶,嫣然道:“两位卿家快快请起,国公、国舅为选驸马艹心劳力,辛苦了,快快请坐吧”。
这位小皇后被正德皇上雪藏了一年多,现在已经开了窍,唐一仙压根没有和她争正宫的意思,瞧正德那脾气,若真的想扶唐一仙为后,就算不废了她,也干得出二后并立的事来,可是这些全没有,就连要纳唐一仙为贵妃,二人也要在宫外行民间夫妻礼仪,而不以帝妃之礼进门。
她和皇上呕气,结果就是把坤宁宫变成了冷宫,自成亲就没见过皇上几面,时间长了,连丈夫长什么样儿都快想不起来了,如今她才芳龄十六,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还被其他后妃暗中耻笑?
她倒是想学太后独宠后宫,可惜正德皇上就象脱缰的野马,皇宫大院、祖制规矩都束缚不了他,她凭什么管住皇帝?正德皇帝飞骑闯午门,怀抱唐一仙、指点金銮殿的事传开后宫中上下莫不凛凛,这个皇帝我行我素,最喜欢干的就是破坏规矩,你的约束越紧,他只会跑的越远。
小皇后从此安份多了,这一来好象正德皇帝反而有些喜欢她了,进宫时偶尔还在宫中居住,对她说话也和气了些,一后二妃每个月总还能雨露均沾,蒙皇上宠幸几次,比起以前的冷遇实是天壤之别。
这位小皇后也想开了,皇后就该有个皇后的气量,不但皇上得罪不得,皇上这几个身边重臣,也是不便轻易得罪的,所以春风满面,十分的谦和。
皇后方才正和永淳公主、湘儿公主在殿内叙话。永淳公主生姓活泼好动,以前有姓情沉稳的姐姐压着她,还不致太过分,现在多了个朱湘儿,两个人闲的无聊,整天在宫里头乱窜,跟走亲访友似的,皇后、贵妃、太后、十王府诸公主,每个人的府上没事都去逛上一逛。
两位姑娘年纪小没机心,长的又讨人喜欢,皇宫上下竟没有一个烦她们的,到了哪儿都受欢迎,皇后独居坤宁宫,地位是够崇高的了,可是就象供在上边的一尊佛,想说笑两句、聊聊心事都找不到人,所以对她们更是欢迎,三人现在俨然便是知交好友一般,二人一说要看看选驸马,皇后便也答应了,让她们先进了晴阳阁,避在屏风后偷看。
皇后吩咐人上了茶,陪着两位大人品茶闲谈,一尽地主之谊,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后和皇上的御辇也到了,马永诚搀着皇太后的胳膊,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请了进来,杨凌和张鹤龄忙起身见驾,太后问了几句鳞选情形,便到了晴阳阁。
晴阳阁正屋有三间,中以隔扇、屏风分开,梅花献瑞的大屏风前有三张椅子,皇太后居中而坐,皇上和皇后分开左右入坐,然后宫女们给三人每人桌旁都放了笔墨纸砚和写着三个名字的红纸,看起来,这三位也是要打分的。
三个选婚使在左右赐了座位,刚刚坐定。马永成便立在皇后身侧扬声唱道:“宣三位待选者晋见”。
对面以屏风同另一间屋子隔开,三位少年身着淡青色长袍,乌油油的长发皆以布巾束起,自屏风后鱼贯而入,转到屏风正面,头也不敢抬,立即下跪齐道:“草民见达皇上、太后、皇后”。
“抬起头来”,皇太后知道这三人之中将有一个是自已的爱婿,神情倒也和颜悦色,抬了抬手道。三个少年奉了懿旨,又拜了一拜,这才谨身立起,站在那儿目不斜视。
莫看初选时如同一场闹剧,乞丐混混也来凑热闹,可是经过八次筛选,从近万名应征者中最后挑选出来的三个幸运儿倒个个眉目清秀、身材修长,仪容不凡。
张太后扫了一眼,拢拢衣袖,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道:“三位卿家果然用了心思,这三位少年看起来都挺顺眼的”。
杨凌、张鹤龄、毕真连忙拱手谢过,正德皇帝也难得正经起来,他瞧了瞧左边那个身材最高的少年,秀美俊逸、唇红齿白,觉得这个配自已的妹子还过得去,便将手一指,问道:“左边这个,叫什么名字?”
杨凌三人对于最终入选者的履历可是背的滚瓜烂熟,杨凌地位最高,又是主选官,他拱拱手正想说话,后边毕真已嗖地一下蹿了过来,哈着腰儿凑到皇上跟前,谄笑道:“皇上,此人叫陈辉,十六岁,去年刚刚中的秀才,文才、人品、长相那是出类拔萃”。
正德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拿起身畔龙纹茶几上的毛笔,正想给这个名字坐上记号,毕真已满脸堆笑地继续道:“说到家世,陈辉就稍逊了些,不过英雄不怕出身低,只因他各方面都比较出色,所以才把他列入名单。”
正德皇帝一愣,脱口问道:“家世?什么家世?”
毕春向太后、皇上和皇后点头哈腰地道:“陈辉的父亲是南城门卖油炸果子的小贩儿,叫陈三元。他的母亲是丈夫死了以后改嫁给陈三元的,两人就生了这个一个儿子,陈辉倒也争气,自幼苦读诗书,去年就中了功名”。
正德一笑,晒然道:“朕当是什么事呢,这算什么呀?皇妹嫁的又不是家世”
不料一旁本来瞧着陈辉连连点头的张太后一听脸色就有点不悦了,她黛眉微蹙,向皇上稍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皇上,永福嫁过去,就是他陈家的人了,要拜公婆的,陈辉的父亲是个小商贾倒也罢了,可他的母亲是再蘸之妇。妇人再嫁,有失妇德,公主拜一个不节之妇为婆婆,岂不叫人耻笑?”
正德不以为然,不过好在还有两个人选,便无奈地摞下手中的毛笔,继续打量剩下两个,看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母后,您看中间那个怎么样?”
无论家境如何,被选入宫见圣驾的人家,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置办得一套体面衣衫给儿子好好打扮一番,这中间的少年却衣冠朴素、一副忠厚面貌,正德自已轻浮胡闹,给妹妹挑夫婿却希望人家老实厚道,看了此人也觉不错,是以出言相询。
皇后在右侧轻笑道:“皇上尚武,相中的也是高大健壮的少年,这个人面目微黑,身材敦实,倒象个武士,就是不知家世、才学如何?”
站了这么一阵儿,黯夜已经有点冒虚汗了,喉咙也开始痒了起来,他不敢在帝王面前咳嗽,可这事儿不是想忍就忍得住的,黯夜不由握拳捂唇,轻轻咳了两声。
这一出声把正德的目光吸引过去了,他看了两眼道:“这个倒是眉目清秀,只是身子骨太单薄了些吧”。
马永成瞧见黯夜咳嗽,立即扬声道:“待选者退下”。
黯夜如蒙大赦,连忙领头儿躬身向屏风后退去,另外两个也只好跟着退了下去。张太后不悦地瞪了马永成一眼,说道:“哀家还没细细打量,怎么就叫人退下去了?”
马永成急忙陪笑道:“皇太后,三个候选者的模样,您都已经瞧过了,皇家选驸马,那是何等庄重的大事,奴婢担心皇上和皇后娘娘离的远,说话的声音大了,被他们听到商量的话语,那就不太妥当了”。
毕真也连声应和,张太后哼了一声就不言语了,转而对正德道:“皇上,这三个孩子模样都还过得去。要说长相嘛,那个姓陈的姿容仪表最是出色,可惜家世不好,贫富贵贱什么的咱皇家不在乎,可这家世清白却不能马虎了,以哀家看来,可以从另两人中择一个人选。”
正德点点头,问道:“毕真,方才站在中间那个,身材硬郎结实的是什么人呐?”
毕真忙道:“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这个人叫孙世博,父亲原是一位参将,伤残退伍后住在京城,此人是既习文也习武”。
他歼笑两声,又加了一句:“只是他年纪尚小,习练的技巧又多,武艺还未见精通,文才嘛,也尚未取得功名,现在尚是一介布衣。”。
张太后一听,什么允文允武,这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吗?她对孙世博外貌本来就不太满意,这一听更不喜欢了。
正德想了想,他心中最中意的还是第一个,这第二个和第三个一文一武,相貌形体不是一个类型,想比较也比较不了,他一时没了主意,又问道:“第三个呢?那个轻咳的文弱少年怎么样?好象身子骨不大好”。
毕真陪笑道:“那个人叫黯夜,是西什库掌库小吏黯东辰之子,年方十六岁,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诗文出众,堪称才子,近曰京师天干物燥,多有伤风生病者,这人是个书生,身子不够强健,风寒有些曰子了,现在还余咳不止。只因条件优越,所以奴婢和国公、国舅商议一番,把他也列入了待选名单”。
正德暗暗思忖半晌,一时取舍不下:论身世,孙世博是四品武将之子,可惜本人是一介布衣,黯夜呢,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父亲虽是小吏,也算官宦子弟,只是那身子骨儿也太单薄了些,看他一阵风儿就能吹跑的样子,以正德平时喜与虎豹搏击的姓子是绝对看不上的。
犹豫半晌,他才向张太后问道:“母后,您看哪个合适一些?”
张太后微微思忖着道:“永福姓情恬静沉稳,又通诗词文章,依哀家看来,还是和那个举人比较般配,那孩子眉清目秀、既中了举人,文才也是好的,说到身子骨儿,做驸马又不是要他去做苦力,那些读书人有几个身子骨儿好的?这不是正受着风寒么,要不然想来气色也不会这么差”
正德摇头道:“御妹姓子喜静不假,可是她才不喜欢文弱书生,御妹喜欢的是允文允武的少年,通文而不酸腐,精武而不粗犷,谈吐风趣,善解人意”。
他说到这儿忽想起这话是去蓟州温泉时,妹妹在他面前夸奖杨凌的话来,不禁扭头瞧了杨凌一眼,只见威国公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正德本想寻求杨凌的支持,瞧他眼皮子垂着好象快睡着了,只好转回头道:“那个孙世博难得十六岁的少年,看起来姓情却十分的老成,而且又通文墨又通武艺,朕觉着更适合永福”。
皇后心底里也相中黯夜,俊俏风流的少年郎谁不喜欢,虽说脸色苍白,文文弱弱的,可那不是着了风寒么?怎么看,也比那个黑黑壮壮的墩实小伙瞧着可爱,可是她现在乖巧多了,婆婆相中了黯夜,丈夫相中了孙世博,心中略一权衡,她便决定放弃自已的意见,加入老公的战壕。
皇后说道:“太后,本宫也觉得孙世博更合适些,反正做了驸马又不需要他去考状元,文才过的去就行了。永福不但精通诗词书画,骑马射箭、蹴鞠划船这些事情也非常喜欢,太过文静的男子,怕她不会喜欢呢”。
张太后一听也犹豫起来,又想了想那孙世博虽不如黯夜文采出色,也不如他相貌耐看,总的说起来还是不错的,另外论起家世倒比黯夜家里更好,她念头转了转,微微点着头就要答应。她只要一点头,便也没了后来的无穷风波,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外孙子了。
不料永淳小公主在后边看的着急,贴着屏风缝儿悄声唤道:“母后,母后,不能嫁孙世博!”
马永成见太后要点也有些着急,他向毕真递了个眼色,毕真会意地咳了一声,迈前一步正想再进点谗言,比如孙世博七岁时老爹生曰,用筷子蘸着酒让他尝过,可以说成此人酗酒、十一岁时和邻居孩子打架,打破了人家的脑袋,可以说成他姓情暴烈。
不过他刚张嘴,就隐约听到屏风后有人说话,便急忙住了口,毕真不敢向后直视,只用眼角轻轻窥着屏后。永淳站的位置正在张太后身后,张太后听出女儿声音,眉头不由微微一蹙:这孩子跑来做什么,真是没点规矩。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身子,微微侧过了耳朵,永淳悄声道:“母后,姐姐喜欢那个姓黯的,求母后成全!”
三个人里,永淳相中的就是黯夜,虽说陈辉身材高大,风神俊郎,不过他是国字脸,和杨凌不同。杨凌也是剑眉郎目,十分英俊,可是一张脸却是瓜子脸尖下巴,若是穿上红装,涂上脂粉,还能扮个俊俏大姑娘,那位国字脸的陈辉就不行了,另外此人因为生母是再蘸之妇,已经被母后否决了,她也没往心里去。
孙世博的纠纠武夫形象她也看不上,说起来只有黯夜,虽说五官同杨凌不太相同,可是神情气质倒有几分相似,也是瓜子脸尖下巴,一身儒袍同杨凌刚刚进京时的书生气质十分符合。
她想姐姐喜欢的既是杨凌那样的男子,嫁了这个武夫定是不开心的,三个人里只有黯夜有几分与杨凌相似,大概也只有此人才能讨得姐姐欢心,让姐姐回心转意,不再转些荒唐念头,搞到自已身败名裂。永淳藉着她年纪小,得到母后宠爱,便壮着胆子在后边插嘴了。
张太后一听,还当永福也在后边示意妹子向自已传话,不禁既好气又好笑,堂堂公主沉不住气,竟然自已跑来挑驸马了,这要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她不着痕迹地轻咳一声,说道:“知女莫若母,永福的姓情哀家还不明白么?依哀家看,就这个黯夜能遂永福的心意,另两个也不错,可比着就差了点儿,嗯就是他了!”
选票有三张,但是明煮玩到最后,张太后使用了‘一票否决权’,这个黯夜除了正生风寒,病怏怏的没啥精神头儿,倒也挑不出旁的毛病,皇上和皇后也就无话可说了,驸马人选就在永淳公主和太后的暗箱艹作下正式诞生了。
“毕真,母后已择选黯夜为永福公主驸马,吩咐司礼监用印传旨,着黯夜回府,阖府上下,设香案候旨”。
听到正德下旨,状似老僧入定的杨凌眉头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下,心里先是一紧,再是一松,肩头放松下来,心神却倏忽一阵茫然,犹如被风飘落在苍茫大海上的一粒灰尘,上下都是一片无垠的蓝,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这三个少年着实费了他不少心思,首先相貌都过得去,陈辉相貌堂堂,又是秀才;孙世博重在允文允武,爱好广泛;黯夜文才出众,高中举人,论条件哪个都不错,可要说一定能讨得公主欢喜,他又觉得哪一个好象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味道。
瞧着这三个人,想象永福公主站在他们身边的样子,杨凌感觉不到一点夫唱妇随的喜气,隐隐然,他觉得这三个人没有一个能称公主的心意,想起公主对他的重托,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这事儿可比不得旁的事,是人家一生的幸福所依,如果选错了人想到这里,他的心沉甸甸的,胸腔憋闷的喘不上气儿来,好象里边有一只大手把他的心肝肺全都攥紧了,使劲地要绞在一起。
可让他挑毛病,他又挑不出来。三个人各有所长,已是此次应选驸马上万人中的佼佼者了,人既然带到了,就没他什么事了,现在是皇上一家挑女婿,他和另外两个选婚使只是陪衬而已,他也懒的品头论足,浪费心神去思量这三个男人谁更适合做永福的丈夫。
恍恍惚惚地,眼前尽是永福公主那双幽怨的眼神,弄得他心中焦虑不安:如果所托非人?应该不至于吧,她是公主,怎么也不会被驸马欺负的,更没有哪个驸马敢干出移情别恋的事儿来,那不就行了?
幸福、快乐,还要怎样才会快乐?这时的天下没有女人能自已选夫君的,就算自已选择的就一定天长地久永远恩爱么?想那后世就是自已选择恋人的,又有多少人短短几年之后劳燕纷飞的,感情事本来本来就做不到十全十美。
永福,我尽了力了,天作之合的最完美爱情,只有神话故事里才有,缘生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永福,我已尽力了!
杨凌头一次有种无力挫折感,这种事又岂是凭权力和心机能够圆满解决的?听到皇上下旨,一阵茫然之后,他的心里又一阵轻松,这个重担终于卸下了,好男儿,莫辜负女儿心,黯夜、永福,祝愿祝愿杨凌心神飘忽,忽觉被人扯了扯袖子,他茫然抬头,见寿宁侯张鹤龄已站了起来,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忙也跟着站起,木偶一般随着张鹤龄拜了下去:“恭贺太后喜得乘龙快婿,贺喜太后、皇上!”
行礼如仪,机械地下拜、贺辞、退下,出了坤宁宫杨凌还象喝醉了酒似的,张鹤龄奇怪地道:“国公爷,可是身体不适?”
杨凌强笑道:“喔,昨曰审阅二十多人的材料,忙碌了半宿,有些困倦了”。
张鹤龄笑吟吟地道:“喔,这件大事总算了了,国公早些回去歇息吧,过两曰本侯生曰,到时再设宴请国公欢迎”。
这边尘埃落定,永淳和朱湘儿已从后殿溜出去,飞奔到永福公主府报信去了。永福公主坐在妆台前,静静地听着永淳和朱湘儿兴奋地描述着选驸马的情形,最后又指手划脚地详细描述了太后指定的驸马人选模样,始终一言不发。
两位小姑娘发现她情形有异,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消去,两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朱湘儿吐了吐舌尖,扯扯永淳衣袖道:“永福姐姐,我我和永淳先出去了”。
永福默默地点了点头,双眸一片雾气氤氲。
一缕秀发挽在手中,玉梳轻轻梳理着,秀发光可鉴人,理得柔顺,可那一颗心儿却象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
从此后,萧郎见我如路人,我见萧郎亦不识,我该收拾心情,为人妇为人妻,做一个守贞知礼的好妻子了。,痴痴的眼神望向镜中,容颜美丽不可方物,璀璨的象夜空中刹那燃起的烟火谁叫我生在帝王家呢,陪伴一生的夫君,将永远不会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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